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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书 清 秦笃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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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書八卷 清 秦篤辉

著作諸書外零星散帙分類編之以便檢閱有自出心裁者有采錄前人者人必著名防掠美也理必平允明折衷也榆邨識

平書目錄

卷一 人事篇上

卷二 人事篇下

卷三 物宜篇上

卷四 物宜篇下

卷五 經學篇上

卷六 經學篇下

卷七 文藝篇上

卷八 文藝篇下

平書卷一 漢川秦篤辉著

人事篇上

齊宣王言好勇孟子亦言勇言好貨好色亦言貨色與管仲從君之欲奚以異曰孟子顺其病而藥之言勇而勇得其正終非好勇言貨與色而貨與色得其正終非好貨與色從人情之常引归天理之正即攻其邪心之善術也若管仲直縱君之欲與天理背道而馳雖足以攬一國之主權救一時之急務而其流至于使桓公身死不棺親子相夷呂東萊所謂禍且不能避何功利之有誠格論也然則事君者將束缚之如木石而後可進道乎曰此雖施諸泛常之交童蒙之士而不可得況至尊之君上乎吾故曰寬之乎孟子之道者管仲之于桓公是也嚴之乎孟子之道者伊川之于哲宗是也一折枝而遂驟諫幾何不束縛其君也哉伊川嘗譏時人有曰知規過而不知養德伊川之所為規之云乎養之云乎所謂養者全在盡大人之道自足以格君心之非而又非莊子所謂彼欲為嬰兒亦與之為婴兒彼欲為無涯涘亦與之為無涯涘近于浮沈媕婀者之所為也故必合管仲伊川莊子之術始知孟子時中之道敻乎其不可及漢高不治產業而興光武好治稼穡而亦興

老子善于用退一進遂不可當子房之術以之與秦將連和而擊嶢關與項羽講解而攻垓下皆是物也又其生平多自處閒地史記載沛公舉事人推蕭何何讓沛公而自輔之所谓事不成則易以亡非世所指名者也其後知高祖呂后必欲殺韓信恐累于己遂執信殺之何之效老氏亦太過矣

百里奚牛肥對秦穆公曰臣飲食之以時使之不以暴有險先後之以身是以肥也卜式羊肥對漢武帝曰以時起居惡者輒斥去毋令敗羣治天下于牛羊察之思過半矣

漢高文景宮女不過十餘人廐馬百餘匹武帝時宮女多至數千人廐馬將萬匹此貢禹為元帝言之也可以得其槩矣

孫將軍能賢亮而不能盡亮是以不留孔明與昭烈咸有一德定不作此語裴松之辨之良允其嚴子陵之于光武乎子陵論光武曰差勝于往光武論子陵曰狂奴故態僅授以諫議大夫不以賓師處之其不能尽子陵决矣飄然長往不其宜哉或者议子陵沈隱又或以好名譏之固不足以識子陵矣

董賢死朱詡自劾以葬之董卓死蔡邕饮酒而歎之皆比之匪人樂毅不肯伐燕袁渙不肯駡備皆可為不得已而去舊君者法

昭烈識孔明之忠料馬謖之謬可謂知人矣而先失于龎統之治耒陽再失于蔣琬之長廣都知人可一二论哉

孫策謂张昭曰若仲謀不任事者君便自取昭烈謂孔明曰嗣子可輔輔之不可輔君自取之英雄所見略同昭烈固遠勝孫策轉恨阿斗非猘兒匹也

曹操之殺呂伯奢曰寧我负人毋人負我司馬師之酖鄭小同曰寧我負卿毋卿負我真心法哉

陳宫之舍操從布也人或責其二心夫二心于操無不可從布仍去虎投豺耳卒與之駢死公臺多智吾不信也

漢陳寔遷太邱長子紀建安初拜大鴻臚子羣為魏司空天下以為公慙卿卿慙長荀淑正言于梁氏用事之日子爽濡迹于董卓專命之朝孫彧遂為唐衡之壻曹操之臣君子觀陳荀之間而知以名位論盛衰者陋矣

三代前小人與三代後小人不同即漢魏間小人亦與後之小人不同華歆小人也經管幼安割席之辱後猶以大中大夫薦幼安及幼安不受終身隱處歆亦聽之若丁謂之于寇萊公遭拂鬚一言之戲必欲致之于死謂固歆所不屑为也曹丕篡漢保全獻帝劉裕後廢主無一免者江河日下豈有極哉

曹植因兄篡漢而素服君子以為欺也司馬孚因姪篡魏而流涕君子以為偽也果不與其篡以死爭之可也

世说鍾士季精有才理往尋嵇康康方大樹下鍛揚槌不輟旁若無人移時不交一言鍾起去康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夫康狂士此特簡傲之失會因此遂起殺心致康于死其後會亦族誅戕人者必自戕也然簡傲亦可戒矣

王祥持身可謂孝矣而乃以魏臣居晉三公職孝者固如是乎阮籍自命以為高矣而乃以魏人造晉九錫文高者固如是乎或曰籍心乎漢者也快晉之易魏也然其如仕魏何哉

祁黄羊之對晉平公曰君問可非問臣之子也令避嫌者意消陳留吏之對晉王澄曰向謂君侯聞人不聞問位令附勢者意消

李密似乎孝矣然背蜀事晉不忠而況有臣少事偽朝之語以自污也嵇紹似乎忠矣然背父事仇不孝初不得援山公在汝不孤之言以自解也

曹操云寧我負人毋人負我聖賢種子斬斷桓温云縱不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並好名種子斬斷

霍光廢昌邑嚴延年獨彈之桓温廢海西王恬獨彈之

壽者人之福然而王朗譙周褚淵馮道皆以壽而穢者也荀子曰當死而死福也石頭城謠曰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

秦客廋辭于朝晉范文子知三焉武子謂其三掩人于朝擊之以杖折委笄楊脩以好為幼婦見忌于曹瞞劉顯以貞與上人遭斥于梁武皆測廋之累也

梁武帝講佛梁王繹講老昭明好文學繹亦聚書十四萬卷一家風味如此繹自忿讀書萬卷猶有今日不知所講非所用所讀非所行亦何益哉

魏道武問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可以益人神智對曰莫若書籍命郡縣大索書籍悉送平城其與石勒好聽諸生誦書相埒矣

異哉,韋祖思之見殺也。夏王勃勃得關中,徵隱士韋祖思。祖思既至,恭懼過甚,勃勃怒曰:我以國士待爾,爾乃以非類遇我,爾昔不拜姚興,今何獨拜我?我在爾猶不以我為帝王,我死爾曹弄筆,當置我于何地耶?遂殺之。若祖思者,殆畏死之極,而反致死者耶。至隋徐文遠為王世充李密師,受密拜而反拜世充,對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賢士。王公小人也,能殺故人。處亂世者亦可慨矣夫,抑亦可警矣夫。

隋蘇威令民誦五教畔者執縣令殺之曰更能使儂誦五教耶又每歲責民間五品不遜答者或云管内無五品之家不相應领類如此故曰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

蘇威又為餘糧簿欲使有無相贍民部侍郎郎茂以为煩迂不急奏罷之若威者惠而不知為政者也

秦二世之亡也宦者知之而不敢告為前之告者即死也隋煬帝之亡也宮人知之而不敢告亦為前之告者即死也

李安靜武臣也而能拒武之易唐盧氏女子也而能羞子之事武

姚崇譎而正者也盧懷慎拙而忠者也

盧懷慎之能薦宋璟也伴食而非伴食矣

高宗欲立武氏李勣曰此陛下家事玄宗欲廢太子李林甫亦曰此主上家事皆為一言喪邦

李林甫每奏請必餉遺左右甕夫御婢皆所深款小人之密也杜預之數餉洛中權貴郭崇韜之頗受藩鎮饋遺能臣之權也

後唐張全義聽訟以先訴者为直民以为苦

宋太祖之仕周也取庫藏則竇儀拒之求官酒則曹彬拒之二臣可谓忠矣陳橋之變諉諉焉豈天位輕于庫藏官酒乎

秦皇漢武之好神仙為人所欺宋真宗之于天書自欺也欺之不已顛生焉故秦皇漢武不病疯而真宗病瘋

顏峻嗔而與人官謝莊笑而不與人官劉宋王宏趙宋李昉皆兩用其法

楊用脩曰巽巖李氏送湯司農歸朝序載王欽若與母賓古請赦天下宿逋自五代至咸平真宗從之遣使四出蠲宿逋一千餘萬釋係囚三千餘人由是遇之甚異不久入相仁宗繼立推廣先志亟改追欠司為蠲納司欽若此事史不書當表出之亦憎而知其美也按此則王安石聚斂毒宋以至于亡人品直出欽若下遠矣續通鑑綱目曾載欽若鐲賦釋囚二事

山巨源甄拔人物而子簡不為所知呂公著急于進賢而希哲轉不得用避嫌之為累也大矣況後世明著為避嫌之律也哉

范文正遇旱不禁屠亦不事禱端居默坐齋中已而大雨莊子曰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

今人每言宦成名立談何容易富鄭公之功業蘇明允猶戒其碌碌無成非明允不知言非鄭公不能受優孟歌云子孫以家成家成則易宦成則難也

宋人善守法者李忠靖為尤而國以安務變法者王安石為尤而國以覆

王安石行新法其弟哭于影堂陳亨伯创經制錢其弟哭于家廟

使王安石不作宰相,後人僅觀其論學論治之言,則道學絕學之名早歸王氏矣。後之所謂道學絕學者,使其作相,吾未知果勝王氏否也。何也?其執拗同也。人殆有幸不幸。

蘇文忠思治論從眾者非從眾多之口從其所不言而同然者是真從眾也有謂哉是言

蘇子瞻謂忠臣可使死封疆而不能受无根之謗議志士本不求富貴而不能安有道之賤貧愚謂果忠臣則無根之謗議惟自脩耳周公聞流言即辟居于東公孫碩膚赤鳥几几何所不能受乎果志士則有道之賤貧祇自立耳舜生當堯之世飯糗茹草若將終身何所不能安乎

甚矣知人之難也蘇氏辨姦論父得之于荊公子失之于正叔

漢劉氏父子之學相似然而子政忠而子駿佞也宋程氏兄弟之學相似然而伯淳達而正叔拘也

楊升菴曰程明道謂新法之行吾輩激成此言亦非也是不罪醉之酗而罪醒之救也

漢武帝拜田千秋為相匈奴聞而笑之宋神宗相王安石行青苗助役法交趾書之露布以詆其罪宣仁太后除新法遼主戒其臣下勿生事曰南朝專行仁宗之政矣遼主聞中國黜章惇放筋而起稱善者再谓南朝錯用此人北使又問何為只若是行譴吁可念哉

大戴禮曰有人焉容色辭氣其入人甚愉進退周旋其與人甚巧其就人甚速其叛人甚易丁謂呂惠卿輩真其人也

李輔國諷裴冕薦相位曰吾腕可斷宰相不可得至宋童貫居然以宦官拜相矣然秦趙高已為丞相

清可行不可言杜祁公謂默而行之無愧于心是也直可行不可炫呂成公謂只作尋常公事看斷是也夫政猶張琴瑟也大弦急則小弦絕此子貢所以譏臧孫也臣惟知炒栗小者熟則大者生大者熟則小者焦此韓家奴所以曉遼主也

鄧綰謂笑駡從他笑駡好官還自我為之蔡京謂既作好官又要作好人二者豈可得兼二語若合符节

王安石曰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蘇文忠曰必畏天必從眾必法祖宗自今觀之孰得孰失朱晦菴乃曰寧取介甫不取東坡是何理哉或曰此晦菴未定之論也夫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未定又何理哉

使以程伊川之正而去其拘朱元晦之剛而去其愎無間然矣

陸文安謂與溺于利欲之人言尚易與溺于意見之人言最難誠有慨乎言之也

宋人于楊龜山之受薦于蔡京則曲護之陸放翁之為韓侘冑南園記則力斥之門戶意見之私即此一端可槩其餘要之南園記乃以其祖魏公勉之正君子教誨之道毫無失也

世有恆言曰為朝廷之功臣為祖宗之功臣二者未可並論自古之昌國宜家者固自不乏然如輔國死難者以孤忠滅族不可謂非朝廷之功臣也而不可謂非祖宗之罪人也如賣國封侯以不肖邀榮不可謂非祖宗之功臣也而不可謂非朝廷之罪人也然思祖宗何如人乎祖宗而非人類可也祖宗而為人類尚願有此等子孫乎故曰事君不忠非孝也然則如方正學先生者不惟朝廷之功臣抑亦祖宗之功臣也方氏之祖宗獨不如王陵之母乎客有疑方氏者姑舉此說告之或曰正學當日雖欲死節何不少婉以全十族曰當日一腔熱血豈暇慮此少作轉念豈為純忠且永樂之殘酷更所不及料也正學未可非也

使寇萊公以請遷都斬王欽若于少保以請遷都斬徐有貞較華士正卯之誅更為允當其罪矣

楊時受蔡京之薦進身不可謂之必以正迨奏罷王安石從祀京已敗矣始因之以取位終背之以救名君子固如是乎薛瑄視于謙之死當官不可謂之不避難雖能救其不磔死死則同耳既能為之緩頰而不為之白寃君子又如是乎

漢以來官每重内而輕外尚有行道之遺意重外輕內則專為謀利之私圖矣古之遠州以處流竄者後且或為金穴世變豈有極哉

孔子之道,佛老亂之于道外,人知之;胡廣馮道之徒亂之于道中,人不知也。故求道,自嚴鄉原鄙夫之辨始。

嚴繩孫謂顧季[允成]每以狂狷自许兄叔時[宪成]進之以中行對曰世之中行夫子之鄉原也包羅無限道學矣

異端不可法也異端之言亦間有可取也由諸子而择之審皆六經鼓吹矣理學固可宗也理學之言未必皆可信也貌聖人而居不疑非三代直道矣

刻薄極于申商宋儒移之于講學其弊更深矣門戶分于朱陸明儒爭之以殖财其害更大矣

人或谓東漢亡于氣節南宋亡於理學故明亡于東林是無氣節理学東林反不亡也歲寒知松柏之後彫謂歲因松柏寒可乎然非氣節為氣節非理學為理學正自可戒

天下人品聖賢為上豪傑次之文人不失此二途真性情者又次之假道學最下假道学即鄉原鄙夫也常則為鄉原變則為鄙夫要之一而已

古者言學未嘗言道學古者言道未嘗言道統

將欲為雕文纂組之華則吾愧其言太質將欲為鬬靡誇多之富則吾愧所記太疏若夫考訂學術得失之原推求國家治亂之本廣核時務應用之方使窮可獨善其身達可兼善天下竊自謂有一日之長

不願有文人之名而願有正人之實不願有才子之名而願有君子之實不願有道學之名而願有樸學之實

古今之真忠臣真孝子乃真理學也其他吾不知之矣其經濟真文章乃真才人也其他吾不知之矣

可與有為者上也可與有言者次也不可與有為並不可與有言下而已矣

小人有精密之才有堅忍之力設以其才用之于詩書其力用之于節義有君子之所不及者矣然而小人之精密喻利而已耳小人之堅忍謀欲而已耳究之利愈密則愈疏欲愈堅則愈毒惜哉

今人以聖賢之言為一事己身之行為一事判然離决習為固然恬不為怪久矣然亦必一二分無心暗合者方可為人不然死矣否亦行屍走肉耳由是觀之聖賢之言果可判然離決也與

古之君子有二術焉志于道德以立身志于功勳以立業後之君子有二術焉匿于鄉原以求利匿于道學以求名

以富貴利達言則羡之不勝羨以仁義道德言則慙之不勝慙與其羡也不如慙也羡則不慙矣慙則不羡矣

在天之五行為木火土金水有衰旺生剋人得之為窮通壽夭在人之五行仁禮信義知有厚薄得失人因之為聖狂贤愚天之五行有定者也數也人之五行無定者也理也理得而數亦可移此立命之學也縱數不可移而得理勝不得者多矣

事理不能分是非日入于非矣流品不能分清濁日趨于濁矣

保身之要莫如寡慾理財之要莫如節用為學之耍莫如去非

孔子曰吾何執又曰撵善而固執之莊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列子曰大道以多歧亡羊学者以多方喪身淮南子曰工多技則窮心不一也

荀子曰公生明偏生闇誠信生神誇誕生惑端慤生通詐偽生塞此六生者君子慎之韓嬰曰昨日何生今日何成必念歸厚必念治生日慎一日完如金城傅子口銘曰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富鄭公座銘曰防意如城守口如瓶司馬温公題壁曰徐行不困實地不危耶律楚材曰宰相要兩眼明一心正

列子楊朱篇楊子曰五情好惡古猶今也四體安危古猶今也世事苦樂古猶今也變易治亂古猶今也荀子曰其為人也多暇日其出入也不遠矣

又曰有爭氣者不可與辯

漢書杜欽傳達觀其所舉富觀其所予窮觀其所不為乏觀其所不取近觀其所為遠觀其所主

顏氏家訓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竊名忘名者體道合德享鬼神之福佑非所以求名也立名者脩身慎行懼榮觀之不顯非所以攘名也竊名者厚貌深姦于浮華之虛稱非所以得名也

又曰祖考之嘉名美譽亦子孫之冕服牆宇也脩善立名者猶築室樹果生則獲其利死則遺其澤

又曰國之用材大較不過六事一則朝廷之臣取其鑒達治體經綸博雅二則文史之臣取其著述憲章不忘前古三則軍旅之臣取其斷决有謀彊幹習事四則藩屏之臣取其明練風俗清白愛民五則使命之臣取其識变從宜不辱君命六則興造之臣取其程功簡費開務有術

獨孤及送李太白序曰才全者無虧成志全者無得失進與退于道德乎何有按此即大行不加窮居不損之旨

五代史康證言六可畏賢士藏匿四民遷業上下相徇廉恥道消毀譽亂真直言不聞是也

晉廢帝本紀贊明者慮于未萌而前知暗者告以將及而不懼故先事而言雖忠不信事至而悔其可追乎

張元駁赦論管子曰凡赦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勝其禍無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勝其福有罪者見捨則無罪者銜冤乃致災之道非救災之術也

周王朴傳贊作器者無良材而有良匠治國者無能臣而有能君又曰勝者所用敗事之綦也興國所用亡國之臣也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漢昭烈皇帝此語當與六經並垂

玉壺清話[宋释文瑩]王昭素謂太祖曰治世莫若愛民養身莫若寡欲

程子曰凡為人言者理勝則事明氣忿則招拂

陳君子[傅良]曰视民力之寬不寬即知天命之永不永

李敬子[璠]曰古語云分之所在毫不可攀善處者退一步耳

真文忠[德秀景元]曰惟學可以明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親君子可以維持此心

又曰人心即天心非此心之外別有所謂天地鬼神也按天地鬼神原自有惟能潔齊此心者與之相通

崔清獻[與之正子]曰獨斷當以兼聽為先

王伯厚曰應天變莫先回人心回人心莫先受直言

馬翔仲[廷鸾]曰集和平之福自陛下之身始養和平之德自陛下之心始

金劉氏[祁]歸潛志寧使敬而疏毋使狎而親人敬而疏不失為端士人狎而親恐流為小人

又曰保養乎身勿以壽夭任之天勤儉乎家勿以有無付之命強勉乎政勿以否泰歸之時忠愛乎君勿以昏明委之上按此立命之真詮也日當三復

荀子曰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國寶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國器也

荀子又曰流丸止乎甌臾流言止于智者按聞而不信故止

楊升菴曰宋人就月錄陶靖節云癡人前不可說夢達人前不可說命

章楓山曰處順境而樂之者易處逆境而樂之者難

池北偶談[王渔洋]刁蒙吉潛室剳記為蓋世英雄易為慊心聖賢難又云易言趨吉避凶蓋趨正避邪也

宋忠莊公在疚記人自晝至夜當知何所事又云實變氣質方是脩身又云隱惡揚善聖人也好善惡惡賢人也分別善惡無當者庸人也顛倒善恶以快其讒謗者小人也又云赴大機者速斷成大功者善藏又云同是中庸而有君子小人之別微矣哉

歸潛志張彌學座右銘欲求子孫先當積孝欲求聰明先當積學

福由自作孽由自作

入人欲圈则为畜道入理障圈則為魔道更有假理障恣人欲者則兼畜道魔道能寡欲斯为真人能除障斯為真理

聚精會神自作元命洗心滌慮以诱天衷

史記越世家正義會稽典錄云范蠡字少伯楚宛三戶人佯狂負俗累文種為宛令遺吏謁奉吏還曰范蠡本國狂人生有此疾種笑曰吾聞士有賢俊之姿必有佯狂之識內懷獨見之明外有不知之毀遂駕而往蠡抵掌縱談觀者聳聽

春秋傳曰天道遠人道邇可謂知道文中子曰先人事後言命可謂知命

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患失無所不至矣豈非苦海愁城素富貴行富貴素貧賤行貧賤無入而不自得焉豈非極樂世界

先人後己異端過情之語非儒者之道也孔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又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分明先己後人

禰正平懷刺漫滅無所投南史何思澄每宿昔作名一束曉便命駕朝賢無不悉狎介通相懸如此

顏氏家訓時運之來不求亦至風雲不興徒求無益

宋賢事彙晏敦復曰吾薑桂之性到老愈辣又邵康節嘗誦陳希夷語曰落便宜是得便宜

宋賢事彙程伊川見人于韓持國[維]求薦曰居位不求人乃使人求己乎或曰正叔太執求薦常事也伊川曰不然為不求者不與來求者曾與之遂致人如此持國大服按宰相而知求人非公忠體國者不能也惟求人乃不使人求己開翕受之門正以杜奔競之路國體士習于是乎兩全又伯淳曰荐士当以才之所堪不當問所欲亦至言也

蘇文忠公好直言自云吐則逆人吞則逆己與其逆己庸逆人也故卒吐之竟以此坎坷終其身張南軒答人書曰工于論列者察己常闊疏狃于訐直者發言多弊病按予亦有此病故書二則以自警

陳圖南謂种放曰名美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間無全名子其戒哉按數語令人悚然然君子實至名歸又不必避名而損其實也

平書卷二

人事篇下

春秋莊八年穀梁傳兵事以嚴終故曰善陳者不戰此之謂也善為國者不師[江熙曰鄰國望我歡若親戚何師之有]善師者不陳[江熙曰上兵伐謀何乃至隙]善陳者不戰[注軍陳嚴整敵望而懼莫敢與戰]善戰者不死[江熙曰避實擊虛則不至死]善死者不亡[江熙曰見危授命義存君親雖没猶存]按此行軍之要道也

逸周書長勝短輕勝重直勝曲眾勝寡強勝弱飽勝飢肅勝怒先勝後疾勝遲

兵欲戰者必先示弱兵欲和者必先示強

漢李廣利傳士卒不患戰而患飢故自強者莫如厚蓄積攻人者莫如焚積聚

鄭人繻葛之戰公子忽曰陳亂莫有鬬心若先犯之必奔隨人漢淮之戰季良曰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眾乃攜矣皆攻瑕之術也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易而攻堅不敗何待

管子謂攻瑕則堅者瑕攻堅則瑕者堅然孫子謂以下駟當上駟以中駟當下駟以上駟當中駟彼下駟非瑕乎我若攻之則適投彼之機而受上中之敗可若何曰彼以下駟當上駟則示羸以誘我而以中當下以上當中正攻我中下之瑕也我亦當以中駟應其下駟以上駟萃其中駟而以下駟牽制其上駟不與之戰則仍以矛刺盾棄堅攻瑕之術也彼此相環亦得閒者勝耳管孫之說一也

魯桓公聽羽父之譖弒隱公拉脅之報不亦宜乎

蘇子管仲論王者之兵出于不得已而非以求勝敵也故其為法要以不可敗而已至于桓文非決勝無以定霸故其法在必勝論亦未確不可敗即必勝矣故孫子謂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無必勝之術也荀子曰桓文之節制不如湯武之仁義允矣

吳語申包胥曰夫戰智為上仁次之勇次之

吳子曰天下戰國五勝者禍四勝者弊三勝者霸二勝者王一勝者帝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

賈誼新書鬻子曰和可以守嚴可以守而嚴不若和之固也和可以攻而嚴可以攻而嚴不若和之德也和可以戰而嚴可以戰而嚴不若和之勝也則惟由和而可也按此即孟子人和之旨也和上矣其次莫如嚴所謂師以嚴終也和非寬縱之謂也湯武之仁义是也嚴非束縛之謂也桓文之節制是也後世若郭子儀能和者也若李光弼能嚴者也

北漢世家劉旻目重瞳子按旻庸人重瞳亦不足重矣然旻實能以謙柔守國嘗謂其臣曰吾之帝一方豈得已也我是何天子爾亦是何節度使故只稱乾祐不改元不立宗廟其志亦可哀矣

承鈞立為旻次子以抱膝山人郭無為參謀國政後為相又以五臺僧劉繼容為鴻臚卿繼容為人多智善商財利劉氏仰以足用宋太祖嘗因界上謂承鈞曰君家與周氏為世雠宜其不出今我與爾无所間何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于中國宜下太行以决勝負承鈞使諜者復命曰河東土地兵甲不足以當中國之一然承鈞家世非畔者區區守此蓋懼漢氏之不血食也太祖哀其言笑謂諜者曰為我語承鈞開爾一路以為生故終其世不加兵

楊升菴曰六朝人才韋叡為冠司馬温公謂其臨陳也勇其執事也敬其律己也廉其與人也惠其居官也明功成身退明哲保身齊梁之世乃有若人耶是時武帝銳意釋氏天下從風而靡叡獨不與誠豪傑之士哉

范文正公聞韓魏公好水川之敗嘆曰當是時難置勝負于度外也熊襄愍覩王化貞敗兵而泣笑曰六萬眾一舉蕩平何如姑就其言而反之而兵之宜慎可知矣

曹植求自試表權之所在雖疎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取齊者田族非呂宗分晉者趙魏非姬姓蓋有見于當時之禍本矣其奈明帝不悟卒成兩馬食槽之禍

王沭以求官併命于王涯會逢其適也而實躁進為之招也舒守謙以被逐逃死于舒元輿亦會逢其適也而實朴拙為之佑也

凡人富貴當可使復賤也如卿等欲不可復賤居高堅自持勉思鄙言馬援戒梁松竇固語為忠甚易得宜甚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竇融與隗囂語

光武徵布衣交牛牢[字君直]不至下詔州郡就家存問是故人不獨嚴光也陳蕃為平樂太守為處士周璆下榻是下榻不獨徐穉也

太祖命引汾水浸漢城及師去水落而城多圯契丹使韓知璠曰宋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先浸而後涸則并人无類矣

遼史多侈大遼之戰功而以宋為弱澶淵議以為宋乞和而歲幣稱貢皆與宋史不合同出脫脫等所脩而参差如此

宋以歲幣與遼遼臣率以宋脩職貢為言宋之辱實大矣豈待金元之虜哉

遼史女真阿骨打起事謀主高樸實漢人也

崔浩謂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幼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禍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吾亦謂崔浩之策取關中拓跋嗣之孔明也

顏氏家訓河北文士率曉兵射非直葛洪一箭已解追兵

小人之害君子以沮為沮人主得而知之以任為沮人主不得而知之以身欲自任而實以沮其人使人無辭以免人主尤不得而知之盧杞之于張鎰顏真卿皆是術也

四夷附錄契丹阿保機遣使以良馬貂裘朝霞錦聘梁

明宗遣使至契丹與阿保機論即位事其子突欲曰使者勿多言蹊田奪牛豈不為過

阿保機得灤河,即後魏清河縣,率漢人耕種為治城郭,乃其根本。阿保機又謂唐使姚坤曰:吾聞此兒[指唐莊宗]宫婢二千人、樂官千人,嗜酒好色,任用不肖,不惜人民。此其所以敗也。我自聞其禍,即舉家斷酒,解放鷹犬,罷散樂官。我亦有伶部千人,非公宴不用。我若所為類此兒,則亦安能長久。又曰:吾能漢語,然絕口不道于部人,懼其效漢而怯弱也。

契丹好飲人血突欲左右姬妾多刺其臂吮之其小過輒挑目刲灼不勝其毒然喜賓客好飲酒工畫頗知書其自契丹歸中國載書數千卷樞密使趙延壽每假其異書醫經皆中國所無者

述律每酣飲自夜至旦晝則常睡國人謂之睡王

契丹北地氣遇平地則溫和山林則塞冽

西樓有邑屋市肆諸色人皆備中國人也

北女真能釀麋為酒醉則縛之而睡醒而後解不然則殺人

又北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寒水曰葫蘆河

東北至韈劫子遇人輒殺而生食其肉契丹等國皆畏之

又北狗國人身狗首長毛不衣手搏猛獸語為犬嗥其妻皆人能漢語生男為狗女為人自相婚嫁穴居生食而妻安人食云嘗有中國人至其國其妻憐之使逃歸與为十餘隻教其每走十餘里遺一筋狗夫追之見其家物必銜而歸則不能追矣

契丹嘗遣人北行窮其所見一年經四十三城其語言無譯者不知國號又至三十三城得一人能鐵甸語云地名頡利烏于邪堰云自此以北龍蛇猛獸魑魅羣行不可往矣此北荒之極也

景延廣謂契丹使曰晉有横磨大劍十萬口翁要戰則來他日不禁子孫取笑天下作大言以激虜使來誠何心哉

平書卷三

物宜篇上

左傳昭七年楚子享公於新臺使長鬣者相又吳賺餘皇使長鬣者三人杜預謂與吳人異狀詐為楚人豈楚故多長鬣與哀十一年公孫揮命其徒曰人尋約吳髮短亦異狀之證或斷髮者猶多耳魏書宋齊謂魏為索虜以其辮髮也左思魏都賦有客祁祁載華載裔岌岌冠縱累累辮髮其製舊矣南北朝南謂北為索虜北為南為島夷蓋互相誚也

淮南子神農憔悴堯瘦臞荀子桀紂長巨姣美葉公子高微小短瘠天問平脅曼膚何以肥之註謂紂也子書又云桀紂垂腴尺許然則相者奚舉肥莊子曰靜居則溺體澤則馮甚矣肥之累也或曰心廣體胖睟於面盎於背非與曰道腴也非肥之謂也

說苑孫叔敖秀羸多能北史崔浩尪纖懦弱胸中所懷乃過甲兵

莊子為天子之御者不爪翦不穿耳豈古亦有穿耳之制與

隋李士謙曰夫言陰德其猶耳鳴己獨知之人無知者

馬良白眉良劉曜白眉敗

舜目重瞳子項羽亦重瞳子興亡迥別北漢主劉旻重瞳子庸人耳梁康王朱友孜重瞳竊自負以謀反誅

顧黄公曰道家言子欲夜書脩常居子欲不死脩崑崙崑崙在泥丸上三寸常居在兩目外眥後五分存神注氣久必霍然況能不死耶

隋劉炫眸子精明視日不眩用之於彊記默識莫與為儔宋蔡京視日久而不瞬用之擅私逞欲無君自肆人之精神亦惟所用哉

庶物異名疏叆叇今俗謂眼鏡壯歲目明者用之則又昏暗按目睛肝木主之木喜條達遏抑則傷故目明者用眼鏡反損其明

眼光閃爍者多陽惡之小人晦暗者多陰惡之小人均之心術不正也故曰莫良於眸子

上視多傲下視多姦旁視多邪

明楊文襄一清額中具一眼直形後為相人稱三眼相公

天下之言聰者必歸於耳耳孰為大曰大耳百姓天下之言明者必歸於目目孰为大曰大眼窮神合天下之大耳百姓大眼窮神並其聰明而一之孰為大曰信天翁

易林需目膶足動喜如願舉家蒙寵蓋需主飲食目膶得飲食亦動乎四體之一徵也子家食指動必嘗異味亦是如此

娼有眇者而汴梁少年好之覺世之女子轉餘一目也娼有啞者而京師木賈好之覺世之女子皆多一聲也盧杞面藍唐德宗好之丁大全面藍宋理宗好之亦猶少年木賈也好惡眩於中而美惡易於外矣王凝齋棫秋燈叢語載一童子失明勞山道士掷三针山坳謂能如數拾得可復明童子暗中摸索历數載不倦果逐漸如數拾取其明遂復往謝道人道人曰志一則神凝神凝則精氣充足而慧光内結自可復明權操於爾我何功焉按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唐書段秀實傳秀實舉笏擊朱泚泚舉臂捍笏中颡衊面匍匐走機會較荊軻擊秦王更捷恨笏非匕首耳段公何不乘其昵己偽順而刺之耶

鉗徒相衛青言當封侯青以為戲己也而笑謝之日者相韓世忠言當作公韓以為侮己也而怒毆之英雄不敢自信如此

香山九老會惟李元爽一百三十六歲嘉慶庚午年廣西宜山縣民藍祥年一百四十二歲恩給六品頂戴見趙雲崧集

楊升菴曰北魏羅結年一百二十歲又嶺南楊氏雞窠老翁年二百餘歲

池北偶談所記奇姓極多

韋應物少以三衛郎事明皇後至貞元時猶存約百餘歲矣詩人之獨壽者也

天下事氣而已然氣無可用力惟理可用力理者氣之主也養氣惟明理與順理耳

人身之氣與天地之氣呼吸相通故天寒則人氣見以天之陽氣斂獨見人之陽氣也天熱則人氣不見以天之陽氣舒與天渾然一氣也

宋樓大防鑰奏狀人之一身時有小疾起居飲食無不戒謹固有尪羸而壽考者強壯之人血氣方盛恣所欲為疾偶未形因謂之安此固良醫之所懼也按保國保身於此思過半矣

物理論曰道家則尚冷以草木用冷生醫家則尚温以血脈用煗通

悟屬陽魂也魂強者能悟記屬陰魄也魄強者能記王氏從簡亦云人之魄強者所記必多

許敬宗遇人輒忘名小人之傲也杜子美記一不識十名士之狂也張睢陽一見即不忘幹濟之敏也

漢書武五子傳大江之南五湖之閒其人輕心

珍珠船云陶宏景常以日出三丈錯手兩肩上以日當心心中開暖則心正矣姜伯真遇仙人亦教以此得道按大學正心乃正其心之術此則正其心之形心舉念即正陶姜怪而已矣

司馬温公曰医藥治已病平心和氣治未病

宋俞玉吾炎曰收心歸腔留氣煖臍按心歸腔則君火位氣煖臍則腎水安水火濟而百疾消萬事理矣

困學紀聞陳烈[字季慈]讀孟子求其放心而悟曰我心不曾收如何記書遂閉門靜坐百餘日以收放心後讀書一覽無餘遺按放心收則心體靜心體靜則書之理皆止於其所予少記性最差年長所記轉優亦收放心之效也

放心心便死收心心便活

心愈放愈蠢愈收愈靈氣愈暴愈虧愈養愈足

蜀難敍略[沈荀蔚著]肅王入蜀張獻忠乘馬登高望之卒遇前鋒一矢而殪舁至猶張目瞪視斬首剖心心色純黑按此則心有赤黑之分信矣

宋賢事彙韓魏公謂成大事在膽往往自許未嘗以膽許人又曰國家事鎮之則靜但敢者少耳雖范希文亦有易動處按就征西夏一事言之則又韓不如范之鎮靜也夫事豈可一二論哉

鼠璞唐人言李白不能屈身以腰間有傲骨

五代史王進徒以足疾而秉旄節

古今黈[元李治存仁]湧泉穴在足心之上溼氣皆從此入日夕之間常以兩足赤肉更次用一手握指一手摩擦數目多時覺足心熱即將脚指略略動轉倦則少休或令人擦之終不若自擦為佳先公每夜常自擦數千所以晚年步履輕便予性懶令人擦至睡熟即止亦覺得力鄭彥和府丞足弱不能陛辭樞筦黃继道教以此法逾月即能拜跪丁邵州病足半年不能下牀一道人授此法久而即愈

高祖從古有二說爾雅曾祖王父之考為高祖王父此一說也書康王之誥無壞我高祖寡命統指文武為高祖是凡祖皆可稱高祖也曾孫亦有二說爾雅孫之子为曾孫此一說也詩信南山曾孫田之曾孫之穡曾孫壽考甫田曾孫來止曾孫不怒曾孫之稼曾孫之庾大田曾孫是若曾孫來止是凡孫皆可稱曾孫也曾音層謂層屢之孫也

禮祭法顯考廟注顯考謂高祖顯之為言明也按今人稱父為顯考誤此條係從子本熾談

鲁語閔馬父告景伯曰周恭王能庇昭穆之闕而為恭按恭王乃穆王子成康之後一令主也

唐書狄仁傑傳仁傑行至河陽登太行山反顧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舍在下瞻悵久之雲移乃得去世用白雲思親事指此

明史馬森為太平知府民有兄弟訟者予鏡令照曰若二人老矣忍傷天性乎皆感泣謝去

古無稱兄弟之男子為姪者左傳姪其從姑謂我姪者我謂之姑是也孫雲翼曰姪字惟可施之書問以便俗呼或有著作不若稱兄子弟子從子族子之為雅也至於改姪從侄字書竝無此字按堂兄弟堂伯叔祖之類趙雲崧陔餘叢考謂起自晉以後歷引史書以證之然亦祇可通俗總以依爾雅稱從兄弟從祖父為典雅

女子四德曰德言工貌言謂謹慎其言詩曰無非是也貌謂嚴肅其貌詩曰無儀是也若以能言為言以美貌為貌則當曰德佞工色矣何德之云哉

妬者女之疾也晉叔向之母妬而明既知叔虎之啟禍復知伯石之滅宗淫者婦之羞也衞南子淫而知既知伯玉之能賢復知孔子之為聖然而君子無取焉者其本失也

田常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为後宫以百數使賓客舍人出入不禁生七十餘男豈止三夫共妻之誚也哉恐田齊之祀斬已久矣

春秋元命苞立字兩人交一以中出為水一者數之始兩人譬男女之陰陽交物以一起也

今湖廣江南一帶生子產母必飲以雞魚汁山陕一带則禁之惟飲以米汁謂凡肉食犯則有害然考内則國君世子生告於君接以太牢大夫少牢其非冢子則降一等注接謂食其母使補虛強氣也當時山陕通行之禮蓋亦如此古今異宜之事甚多人之臟腑豈亦有古今之異耶

昏禮合卺而酳註一匏分為兩瓢謂之卺壻與婦各執一片郊特牲器用陶匏尚禮然也今諺云一句話兩塊瓢亦言其合而不差也

左傳僖十七年晉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過期卜之曰將生一男一女男为人臣女为人妾後子圉西質妾為宦女世傳男女各一者凶女過期者凶有自來也

左傳宣三年鄭石癸曰吾聞姬姞偶其子孫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二姓之合真未可苟矣公羊傳董叔娶於樊氏謂求繫援後范獻子[董妻兄]執而紡於庭之槐董欲叔向為之請叙向曰求繫既繫矣求援既援矣又何請焉此更可為戒者也

袁淮正書载曾子殺犬教子曰教化始于昏若欺之何以訓耶與孟母買肉事同

蘇秦貧時貸鄰子布一疋約償千金而鄰子不與朱買臣賤時對妻言五十當富貴而其妻請辭

郭巨謀養親而殺其子非中道也然而可以愧厚於慈薄于孝者矣鄧伯道謀救從子而縛其兒非中道也然而可以愧厚于己薄于兄者矣

王允曰掷戟時豈有父子情耶玄德曰公不見丁建陽董太師之事乎賈詡曰思袁本初劉景升父子耳不待極言切論而意已篤至

梟磯之說日知錄曾辨其妄予謂孫夫人故桀傲平日刀劍自隨當非怯于一死者後聞昭烈崩而投江情事甚合梟磯之譌猶信

以武氏之横乃有恬退之攸緒以林甫之惡乃有戒盈之李岫皆芝草無根醴泉無源者也

謝仁祖妾阿紀誓死不嫁郗曇設權詐誘之為妾紀終身不與曇言是又一息夫人矣

史記淳于公無男有女五人使子而可種以倉公醫術之神先種之矣

結姻者多以中表為嫌如姑之女嫁舅之子俗謂骨肉還鄉不吉然俗傳亦有不可盡信者即如陶靖節母為孟嘉女實靖節祖姑母之女也生男如此夫復何憾

顏氏家訓汝家書生門戶世無富貴至今仕宦不過二千石婚姻勿貪勢家

又曰太公曰養女太多一費也陳蕃曰盜不過五女之門

人於子宜無不愛也往往舍長而愛少人於子女宜無不愛也往往舍子而愛女何也曰私也詩不云乎鳴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

楊升菴曰李德裕謂自古以伐國之女為妃后未有不危亡者蓋怨氣为厲也晉之驪姬楚之夏姬息嬀苻堅之清河公主侯景之溧陽公主隋文帝之陳夫人皆是物矣史蘇謂我以男戎勝彼必以女戎勝或又謂興門之男衰門之女信哉

尤西堂曰匈奴女名托跋妻李陵胡俗以母為姓元魏乃陵後也

周世宗后符氏初適李守貞子崇訓有術者善聽人聲以知吉凶聞后聲驚曰此天下之母也守貞益自負曰吾婦猶為天下母吾取天下復何疑哉遂反而見誅符後歸世宗為后與許負相薄后事相類須知此術者亦必為守貞相矣驗于其婦而不驗于其身可見術者之言皆幸中矣子產曰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卓見哉

後周真州刺史李遷哲生男女六十九人緣江十餘里第宅相連遷哲往來其間子孫來見者披簿以審趙宋侍中張耆家多姬媵開窗直馬厩先以馬合縱使觀之有所御無不成孕得子四十二人杜子徵有子一百四十人係服天門冬八十年所致列仙傳陵陽子仲服遠志二十年有子二十七人劉京授九子丸于王公公時已七十服之御八十妾生二十兒馮行已每五更用湯沃其下部日出方罷生二十子按生子之多皆係乎命諸說矯揉殊未可信

明晉藩慶成王百子俱長成皆隆準長子襲王餘九十九人竝封鎮國將軍

堅瓠廣集康熙中江南某府吏鄭田十八歲娶妻一年一胎子皆孿生三十六歲有三十六人郡守給庫銀百两院司賞赉有差

周禮以仲春會男女桃夭著于風詩順春生之令適配偶之宜誠仁壽斯民之道也後世惑于陰陽拘忌月有大利小利之說民間相習成俗婚姻每在嚴冬之時日至之後夫多主閉藏冬至以至立春數十日內微陽萌生全須長養以供開春一年之用所以月令于日長至有禁嗜慾之文較夏至之節嗜慾尤加謹焉後世偏于此時嫁娶男女何知恣情縱欲以致體厚者殘質弱者夭凶折之故多由于此而人弗知也

鹖冠子天氣盛牡而後施地氣盛牝而後化董江都曰天地不致盛滿不交陰陽是以君子甚愛氣而謹避于房李覺年百歲曰某術至簡易但絕慾早耳張翠九十餘曰平生惟慾心淡慾事節耳包宏齋八十八曰喫五十年獨睡丸

人貴精氣舍精何有氣貴精神舍精何有神貴精理舍精何有理貴精采舍精何有采貴精光舍精何有光

陶侃小字溪狗庾信兒名狗范蔚宗小名磚頭王荊公生時因獾入產室小名獾郎皆取物為假之義鐵圍山叢談王仔昔謂介甫天上之野狐也李士寧面以獾兒呼介甫按王生平事亦干二物為近

蕭穎士每箠撻其僕僕愛其博奥而不忍去穎士徒博奧耳不能變化氣質有愧此僕多矣

柳仲塗烹淮臨令之奴張乖崖殺長安人之僕皆古今快事

李懷光叛唐而養子演芬不能易心夏貴叛宋而家僮洪福不忍求活

宋史歐陽脩傳及晁氏六一居士集志公不悅于夏竦黨論起污以甥事左遷知滁州其後蔣之奇又用帷箔語誣之力解機務

宋賢事彙歐陽公以韓范薦知制誥時文致其罪者云與甥亂實欲傾韓范也

世傳梁師成為東坡出婢所生係坡遺體此必當日惡坡者所誣因梁頗庇蘇更證成其事耳如歐陽盜甥當時已辨明錢世昭私誌仍以私憾坐之小人之誣君子大抵如此蓋君子于出處取與諸大節光明磊落無可瑕疵必假曖昧不明之事污其生平使人無可質辯可慨也夫

宋賢事彙司馬溫公夫人為買妾公卒不近按公卒無子揆諸無後為大之義似少權衡

他人以年為年雖百歲猶夭也惟顏子之壽比乾坤他人以子為子雖百男猶孤也惟温公之嗣無紀極

池北偶談蘇文忠公子過死金兵之亂又云文定公五世孫婦白氏金天興元年許州死難見金史列女傳

湛淵靜語程明道卒後二子相繼早逝無後

池北偶談武職舊不丁憂康熙二十四年四川提督何傅疏為副將孫斌請得旨定武職三年通喪之例楊用脩曰牛飲亡殷虎酣敗楚

漢書高祖紀每酤留飲酒雠數倍宣帝紀每買餅所從買家輒大雠

古人飲酒皆于飯後所謂酳也今始知其妙蓋酒懼其傷脾胃飯則氣實酒不致傷而能行飯之氣交有所養

蔡聞之曰漢章帝最惠民之政人赐胎穀三斛則不受澤之家鮮矣兩漢賦薄而賞多祿厚無養兵故也

俗以陸地為白田便水者為水田晉書傅元傳白田收十餘斛水田數十斛是其語所自來

晉書宣帝紀問諸葛公食可幾何對曰三四升杜氏通典言六朝量三升當今一升大抵古人身大所以食今一升為少若今人食升米猶多者矣何子季曰月食四斗米不尽恰當今一斗餘則真少耳

晉愍帝紀京師飢甚米斗金二兩人相食死者大半太倉有麴數千餅屑為粉以供帝

博物志謂所食愈少心愈開益所食愈多心愈塞年愈損按天子貴一食曹刿鄙肉食孔子譏飽食皆此義也至劉元明為令所谓吾有奇術日食一升飯而莫飲酒者又當別論

墨子楚灵王好細腰其臣皆三飯為節後漢馬廖傳楚王好細腰宫中多餓死

隋王劭引師曠食飯云是勞薪所爨晉平公使视之果燃車輪荀勗亦識勞薪

梁書何允字子季高祖践祚詔為特進右光祿大夫允對使者王果曰吾月食四斗米不盡何容得有宦情此言雖淺令人之意也消

梁武長齋一食菜羹糲飯又何取篡齊以為佛惑其心可以為天奪其祿亦可

梁陰鏗嘗與賓客飲迥酒炙給行觴者曰吾儕終日酣飲而執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亂鏗為賊擒有人救之獲免問之乃行觴者古歌云見乞兒與美酒以免破屋之咎可以類觀

范丹看姊病因設食而留錢沐並嘗過姊為設食而不留謂之不近人情可矣

劉玼每自食肉以蔬食食其子贊于床下謂之曰肉食君之祿也爾欲之則勤學問以干祿由是贊益力學

道士王栖霞對唐主昇曰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國家今陛下未能去肌嗔飽喜何論太平

萇從簡好食人肉所至多潛捕小兒以食

趙思綰被圍食盡殺人而食每犒宴殺人數百庖宰一如羊豕思綰取其膽以酒吞之語其下曰食膽數千勇無敵矣

晉廢帝誚李愚等無所事常目宰相曰此粥飯僧也耶律德光報晉出帝書曰可無憂管取一吃飯處

張學圃英曰脾寬則化腹虛則靈又曰每食一葷則赐胃不雜滋味亦盡其美也又曰人之所重者食也食之所重者時也

天下事飯與字而已非飯無以活人非字無以作人故殘飯者其報餒殘字者其報盲

宋書陶潛性嗜酒貴賤造之者有酒輒設潛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按予嗜飲性復率真五柳先生洵我師也

文信國自奉素豐當國難日食苦自厲孫高陽自奉素豐當國難日亦食苦自厲是故曰贤者不可测又曰丈夫為其難

飲食有二種如何曾日食萬錢猶難下箸一流直作孽耳如某僧所云下喉三寸知何物遂胡亂吞吃又豈中道耶養生之宜如程子約而精可矣

雞豚魚鴨腥中四維韭莧菔菘菜中四要

宋汪革信民嘗謂人能咬得菜根斷則百事可做胡康侯聞之擊節

明史方技傳能食能糞能睡足人生老福

爾雅葖蘆萉注萉作菔是蘆菔又名葖也

楊誠齋集蘆菔為辣玉蔓菁為甜冰趙雲崧集俗以豆腐青菜為青龍白虎湯

訾食之兒不肥選衣之子不富

口隨味則易味隨口則難身隨衣則易衣隨身則難飲食約而精約能節財精能益氣衣服樸而雅樸能惜福雅能章身屋室卑而堅卑能簡材堅能垂久

張文潛耒曰大抵養生求安樂亦無深遠難知之事不過寢食之間耳

王子重詩老婦頗解事為具小宰羊豆腐也

宋賢事彙鄭亨仲云要見舊時虀鹽風味可長久也

呂正獻公嘗書古人句云好衣不近節士體梁穀似怕腹中書

馬少游云求贏餘遺所不知之人徒自苦耳白太傅云世間自取苦人多二語點化癡人不少白語包括無限大抵取苦多從貪樂來貪樂轉得苦者不一而足次之貪利如少游所云極多又古語云不知足適所欲亦自苦也又或惜費刻苦太甚又或損人利己轉多自害更屬自苦又或小不如意輒為煩惱此種苦尤易犯或不留餘地盡手用錢以致空乏盡口說話以致招怨受侮或以得禍皆自苦也又或吝財如古詩所云愚者愛惜費徒為後人嗤亦自苦也又或求神仙佞佛求高官且或妄干非分更自苦也

賈誼書五餌以繫單于赐之盛服車乘以壞其目赐之盛食珍味以壞其口賜之音樂婦人以壞其耳赐之高堂邃宇倉庫奴婢以壞其腹于來降者上以召幸之相娛樂親酌而手食之以壞其心此五餌也按諸所謂壞者皆人情之所甘而爭欲求之者孰知鴆毒即寓于美疢之中而中國以之餌單于不啻制猛獸以陷穽然則人之甘而求之者豈非自即于陷穽可不早思拔而出之耶

漢書地理志楚有江漢川澤山林之饒江南地廣或火耕水耨民食魚稻以漁獵山伐为業果蓏蠃蛤食物常足故啙窳[音紫庾短弱也]媮生而亡積聚飲食還給不憂凍餓亦亡千金之家

太平御覽魏文帝詔三世長者知被服五世長者知飲食言飲食被服難曉也今諺云三代作官方曉穿衣吃飯

紀文達公曰宣室志載夜叉與人雜居則疫生惟避不食牛人酉陽雜俎亦载之今不食牛人遇疫實不傳染

人生萬事都假惟飲食为實落受用白香山謂不開口笑是癡人予亦謂不開口吃是癡人惟不可暴殄或致疾耳需曰以飲食頤曰節飲食合斯二者得乎中矣

河豚肉本不毒並能益人其毒在子與血耳因子與血之毒而疑其肉此枉也本草辨之甚明

本草河豚血有毒脂令舌麻子令腹脹眼令目花有油麻子脹眼睛花之語

稗史彙編河豚獨眼尤毒惟橄欖木魚茗木解之腹多刺去其頭尾取身白肉用橄欖甘蔗同煮橄欖以解之甘蔗以驗之有毒則黑大抵出海中者大毒江中者次之一等名曰河豚一名脃魚按或謂大者名河豚小者名斑鱼大者毒小者无毒今漢上酒肆所賣蟹麵率以斑魚假之人競食無恙惟食其子者或云脹死其肉加荻筍蔞蒿烹之愈佳

朱竹垞經義考鄭元祜謂米元章論洪範五味金曰從革作辛辛為辛辣使以金銀銅鐵百計煮之不能辛也朱子門人亦嘗以為問終不能答

宋賢事彙程伊川曰吾平生不啜茶不觀畫按此可見伊川之拘使孔子而生後世未必不啜茶特不似茶癖耳未必不觀畫特不似畫癡耳

朱考亭薑茄脫粟以款賓劉大夏葫蘆去毛以酬客皆為儉不中禮湯潛菴身為巡撫以食一雞逐其子賢者過之非中道也

老學菴筆記青城山人官道人巢居食松麨年九十矣人有謁之者但粲然一笑耳按食松令人壽即此可見

神仙傳黄初平及兄初起共服松脂茯苓至五百歲能在坐立亡行于日中無影面有童子之色

韻府羣玉松脂服之可以長生

蘇詩為訪松肪寄一車注道家有服松肪方

王阮亭詩注松肪煮罷方兩瞳更千萬年無終窮松肪松脂也如膠者善味苦溫久服輕身延年

曲洧舊聞東坡作石炭行然石炭不知始何時漢書地理志豫章郡出石可燃為薪則用世久矣今西北處處有之按今湖廣亦出不獨西北也

楊升菴曰趙寶文以紅羅命匠作燭心匠以絹易之召詰之伏罪羅燒則灰飛絹則餘燼而已見博物志宋代官燭又以龍涎香貫其中更有令香烟成五彩樓閣龍鳳文者不知何藥物也

戰國策載楚王宴羣臣絕纓事蓋附會也夫以阈君宴羣臣百有餘人豈止一燭乎遽云酒酣燭滅有引婦人之农者婦人拔絕其冠纓下乃云皆絕其冠纓而上火是楚王之堂明滅全係一燭矣此好為奇說不顧事勢之實者也

鮑彪國策注趙武靈王製靴蓋亦胡服也

国家以帽頂定品級尊卑有紅寶石珊瑚藍寶石青精水晶砗磲金銀之別然珊瑚之假為牙骨寶石等之假為糯米金假為銅銀之假則礬也

曲洧舊聞载宋時錫典有十謂之十樣錦馬鞍上施紫絲座第六今錫典中紫繮其遺意耶

馬融達生任性不拘儒者之節坐高堂施絳帳前授生徒後列女樂開晉人佻達之習者融也

陳元方喪父骨立其母愍之以錦被蒙其上郭林宗見而責之賓客絕百許日舐犢之害甚矣哉

漢景帝好儉周仁常衣敝補衣溺袴故為不潔以此得幸梁武帝惡侍臣衣冠卷摺怒曰卿衣帶如繩欲何所縛何敬容希旨常以膠清刷鬚衣裳不整伏牀熨之暑月背為之焦上求魚臣乾谷信哉

古人之于體,常欲其勞;今人之于體,常欲其逸。故古者一坐必以膝地,一車必以身立乘,及祖而親割、跣而見君之類,皆是也。凡以勞其體,而血脈周流,氣體充裕,養身養德,有守有為之具,悉以基之。後世器具日精、利用日便,而身常安逸,一遇勞苦輒不相宜,四體漸漬廢弛為無用之物矣。予深知其弊,而不能改,少年習慣,至中年以後又因多疾以自便,今五十四矣,肢體之頹惰,強半坐此。故書以戒後之人。

潘安仁閒居賦體以行和藥以勞宣常膳载加舊疴有痊

公羊傳隱五年百金之魚注百金猶百萬也古者以金重一斤若今萬钱矣正字通或曰古十两為一斤兵法興師一萬日費千金燕昭王以千金養士皆此類也非若後人以二十四銖為一金也說文二十四銖為兩漢書文帝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按中人之產適當今二十四銖為兩之百金耳千金之家實萬金也

漢書食貨志金有三等黄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按赤金蓋銅之美者也如今鑄钱是矣俗以黃金之美者為赤金

張釋之于漢文帝時以貲為郎司馬相如于景帝時以貲為郎捐官之制亦舊矣相如不足道季友之守法不阿獨不嫌銅臭邪

自古論貧富者蓋合宫室服御飲食器物一切而論觀左傳謂富哉家三徙鐘石之懸不移而具可見後人專以田土金錢粟米為富有終身不知享用者守錢奴亦愚矣

漢初猶聽民鑄錢自賈生諫放民鑄錢倡收銅之议後始议鼓鑄至今用之其實國家煩費少利盜鑄之獄滋烦徒飽官吏炉頭之橐耳不如漢初之法聽民自鑄特嚴攙和鉛砂之禁公私兩便也

子華子夫物之有财者不可以知力窺也蒙金以沙固玉以璞

范蠡是春秋時一妙人蔡澤是戰國時一妙人陸賈是西漢時一妙人

論有甚美而不可行者如賈讓論治河以脩堤之費徙數郡之民不與水爭可使永逸甚美也然人滿之時焉有此閒地徙之乎韓昌黎闢佛老人其人火其書甚美也然此無數僧道作何安养乎顧亭林议革鹽商謂就鹽興稅人盡可買使天下皆私鹽則天下皆官鹽官無捐利民可益生甚美也然鹽商鹽丁賴此以食者不啻數萬人一旦失業作何區處乎事有明知其弊實無良法不如舊貫之仍者此類實多多也可輕言變法乎

成王卜居成周其命龜曰余一人兼有天下辟就百姓敢無中土乎使余有罪則四方伐之無難得也周公卜居曲阜其命龜曰作邑于山之陽賢則茂昌不賢則速亡蓋圣賢公天下之心如此婁敬說漢高都關中欲四塞以為固度漢德之不如周也季孫行父亦戒其子曰吾欲室之狹于兩社之間使吾後世有不能事上者替之益速行父何人而為此言哉孫叔敖為其子謀寢邱曰此其地不利而名甚惡可長有者其惟此也蕭何買田宅必居窮僻為家不治垣屋曰吾後世賢師吾儉不賢毋為勢家所奪說猶信

郗愔性吝而忠郗超好施而奸故君子不以一節論人

愔以多藏為利者也超以賣國為利者也多藏之利小賣國之利大如超者所謂小人喻于利

郗愔好財其子超開庫散之顧綽放債其父覬取券焚之

愚者樂守錢知者樂用錢貪者樂聚錢廉者樂散錢

漢以來孝廉之舉例皆隨上計吏赴京師而其時貢禹就徵博士猶賣田百畝以供車馬北齊書儒林傳載負笈從官之徒入閭里之内乞食為資非又其甚者耶

齊武帝嘗非周洽曰洽屢歷名邑而居處不理遂坐無宅死令吏衣棺之此故宜罪貶無論襃恤乃敕不給賵賻此豈以清為惡哉蓋亦惡夫周洽之行有所矯而出此乎

合浦採珠去而復還孟嘗之化也連州鍾乳盡而復產穴人之绐也君子以為猶化也

張全義監軍嘗得李德裕平泉醒酒石德裕孫延古託全義復求之監軍曰自黄巢亂後洛陽園宅無復能守豈獨平泉一石哉

尋樂編云外地潔則內地亦潔外塵去則內塵亦去故掃地為清心一助余曰詩不云乎夙興夜寐洒掃庭內

事之近人情者聖王弗禁以淵明之胸次猶藉弦歌為三徑之資以子美之高明思霑微祿為薄田之計蘇長公曰田園不早定歸宿終安在黃山谷曰男兒邂逅功補袞鳥倦歸巢葉歸本

四氣調神大論篇云孔子有疾哀公使醫視之醫曰居處飲食何如子曰吾之春居葛籠夏居密陽秋不風冬不煬飲食不酺飲酒不醉醫曰是良藥也按葛籠未知何解想其時無紙必以葛糊窗猶後世之以紗糊窗耳紙大興以後糊窗費省而便真萬世之大利也

宋賢事彙范文正遣子堯夫取麥後聞石曼卿三喪未舉因問堯夫曰何不以麥舟付之堯夫曰付之矣此事書影力辨其誣最核大抵人為惡則天下之惡歸焉人為善則天下之善歸焉麥舟之譌尤可念矣

人得志後厚待宗族不可以恩仇論蓋為其同宗共祖錫類之情自不容已厚族屬即厚祖宗也即如范文正幼時贫困随母下嫁朱氏族人無一撫卹之者以俗情論宦後即不卹族人猶諒之乃為義田一視同仁至今范氏永賴可見大資之心廣矣薄于我之族猶如此況厚于我者乎

漢書公孫弘傳故人賓客仰衣食俸祿皆給之按弘以布被自奉以俸祿與人何可厚非

晉書山濤傳祿赐俸秩散之親故按此可見竹林七賢非專以散誕名高者

人之于錢猶鱼之于水也故錢本文從泉泉文為白水人之于錢猶兵之有戈也故錢今文從錢錢文為金戈利害兼者錢也惟處之以義乃可享其利而避其害

程伯淳得丹書試之而不肯服蘇子瞻獲金方置之而不肯為程固正矣蘇亦豈人所能及者乎後人之議蘇者吾恐其陰恨金方之不傳也

荀子知節國裕民則必有仁義聖良之名而且有富厚邱山之積矣與孟子安富尊榮同意人君亦何憚而不為哉

言汝清高豈范史雲[丹字]輩而云不盜我菜耶[詳袁山崧後漢書]

汝欲作沐德信[竝字]耶[詳典略]公是韓伯休[康字]耶乃不二價乎[詳後漢書]

清名之不可掩如是君惜錢如此欲作士孫景卿[奮字]耶[詳三輔決錄]

終不如臨沮鄧生[名差]平生不用為守钱奴爾[詳廣五行志]吝名之不可揜如是

嚴君平對羅沖曰吾前宿子家人定而役未息晝夜汲汲未嘗有足今我以卜為業不下床而錢自至尚餘數百塵埃厚寸此為我有餘而子不足也相州客對王叟曰惟有本五千逐日食利但存其本不望有餘故衣食常足按此止可為一人之法

五代史袁正辭積錢盈室有聲如牛人以為妖勸其散以禳之正辭曰吾聞物之有聲求其同類耳宜益以錢聲必止聞者傳以為笑又趙在禮去宋州宋人喜相謂曰眼中拔釘豈不樂哉既復鎮宋乃戶率錢一千號拔釘錢

逸周書文傳解水旱饑荒其至無時非務積聚何以備之夏箴曰小人無兼年之食遇天飢妻子非其有也大夫無兼年之食遇天飢臣妾輿馬非其有也

昔人謂世間好事都從合錢起不好事都從不舍錢起真格論也

從井救人實不可委身飼虎更不宜己立立人己達達人可終身行能近取譬

白圭致富其要在與奴僕同甘苦夫既與奴僕同甘苦矣尚何须富哉

同一餘财也疏太傅不遺其子孫范文正不私其子孫然疏耗于酒食而一時高之范制為義田而百世賴之漢書不云乎不費財于無謂孔子不云乎以與爾鄉黨鄰里范為正矣

度尚以自焚營積取勝孫恩以多棄寶物得逃

朱子謂諺云仁不掌兵义不掌財予謂惟仁可以掌兵惟義可以掌財誠哉是言也老子曰惟慈能勇易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貧無富不怨賤無貴不悲富無貧何樂貴無賤何尊惟豪傑之士不因貧而瘠不隨賤而卑不恃富而豐不藉貴而崇

天岂不欲盡人而富貴哉势不行也高者山下者澤有圣人者起焉高者限之使不至壅下者防之使不至隳是為财成天地之道輔相萬物之宜

水火至養人者也而亦能害人況其他乎貪利者知其養而不知其害于水火思之可矣

食色高人之所賤也舍此則無人矣圣人惟受之以節乃足以養身而保性常人之貪與佛老之矯皆非大意欲悭耳而美其名曰儉然不愈于奢乎大要教諂耳而託其辭曰謙然不勝于傲乎

儉然後不費而可以自給有餘廉然後不貪而可以忮求交泯

人身所须之物有二一曰適于用一曰雅于觀皆必有節焉奇技淫巧害身不小

肥者血氣內充者也取人之肉補己之肉未有能肥者也富者經理有道者也取人之财益己之財未有能富者也

有自然之利有巧奪之利自然之利聖人不惟不惡之且亟欲興之孔子曰節用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大學言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孟子言制產樹畜言食時用禮千古興利之法莫精于此無論出處窮通皆可行者也而孔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又曰小人喻于利且罕言利大學言爭民施奪悖入悖出孟子開章言王何必曰利闢利之言反覆周詳不勝紀焉凡以惡巧奪之利也吾見今人專恃巧奪之利不務自然之利每遇一人必揣度焉弱者賤者則彊賈豪奪强者貴者則知取術骗驕而為忮諂而為求污而為盗賊乞丐之行險而為殺身覆家之舉一日之中百年之內精神魂魄膠膠擾擾無非以巧奪人财為事然而空勞者多徒費日月即時得之无源之水朝满夕除吾見有積累千金不能一飽者矣視自然之利无大盈無大絀直有一尺之種日取其半終身不竭之妙然後知能謀利者莫如君子不能謀利者莫如小人也從事自然之利則利可恃而心術不壞天且降之福焉從事巧奪之利則利不可恃而心術大壞天必降之禍焉

一前輩語予曰古之人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今之人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貧且賤其餘不足觀也已此慨世之言未嘗不切中流俗也

宋張俊最富田租六十四萬斛家多銀鑄毬懸梁閒號不奈何可发一笑

姜氏筆談有人乞副憲孫薪向地方官說情許以重賂薪斥去之謂此言入于我即是入耳臟也

曲洧舊聞王將明當國受賄時語曰三千索直祕閣五百貫擢通判

司馬温公訓儉示康曰張文節[知白]為相答人曰吾今日之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旦異于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至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常如一日乎

澗泉日記宋高宗减婺州貢羅曰此等好事每日做得一件一年也須有三百六十件按高宗只一件不復仇便了卻畢生然其言實可法也高宗又曰何時無小人但時察而去之乃不害治言行相反如是

宋賢事彙呂滎陽公希哲曰包孝肅尹京時民有自言以白金百兩寄我者死矣予其子不受願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辭曰亡父未嘗以金委人相讓久之觀此世言無好人者可以媿矣按今優人扮孝肅斷麥裹贈金事蓋從此影出者也

金劉氏祁歸潛志大梁圍城中米一升至銀二兩餘殍死相望人視金銀如泥土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誠知其本也

鐵圍山叢談狄武襄青征儂智高時于廟卜曰若百錢一掷盡面則捷左右諫儻一不如意恐沮師狄不聽一掷盡面舉軍驩呼狄乃釘錢于地果大捷後乃知為兩面錢也

又云于闐國寶鐺投以水顷輒百沸一鐵鐺爾主客于貢使常見之按今于闐已内属其鐺果何在耶

西京雜記目膶得酒食燈花得錢财

楊升菴曰晉惠帝時贿賂公行鲁襃作錢神論類文载同時綦毋民成公綏皆有作民有曰貪人見我如病得醫飢享太牢未足為飴綏有曰路中紛紛行人悠悠載馳載驅惟錢是求朱衣素带當塗之士執我之手門常如市諺曰錢無耳鬼可使豈虛也哉幽求子曰可以使鬼者錢也可以便人者權也按權亦錢也

又曰南宋孔顗鑄錢议五銖錢周郭其上下令不可磨取鋊鋊音裕五音譜磨礱漸銷也往年中官問外庭曰牙牌磨鋊字何如寫予舉此答之

錢不禁用米不禁食人不禁老錢不禁用不如節用米不禁食不如少食人不禁老不如忘老

道光己亥九月武昌明雨田[峻]太守延予閱文同事沙別駕[起贤]述一套中庸錢贊曰天命之謂錢率性之謂錢脩道之謂錢予戲續之曰錢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錢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無錢恐懼乎其所无錢莫見乎錢莫顯乎錢故君子慎其錢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錢發而皆中節謂之錢錢也者天下之大本也錢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乎錢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合座捧腹以為快于魯襃錢神論十倍

諺謂醵飲為平夥有雇工種田甚費而無大利亦歎為平夥予笑曰豈惟是哉天下事皆平夥也推而極之天子之與庶官皆是也特期于平耳國語曰利者天地萬物皆將取焉而欲專之其害多矣此不平不夥也思之令人封殖之意也消

貧不知有富則不貧矣賤不知有貴則不賤矣窮不知有達則不窮矣

有天倫之樂有詩書之樂有閒適之樂有富貴之樂前三者之樂淡而安後一者之樂濃而險吾于淡而安者蓋備有之濃而險者幸不與焉使猶有所怨尤而覬覦則負天甚矣故以三樂名其軒云

人幸而處富或反以吝而憂是失其富也不幸而處貧或妄以貪而憂是益其貧也白香山云随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知言哉

孔毅父續世說唐夏侯彪之上新繁令以十千付里胥買五萬筍曰吾且未要寄林中養之至秋冬成一竿十千遂成五十萬貪猥不道皆類此

蔣坦菴[文源]曰勤則勞心思束筋骸儉則惜物力淡嗜欲勞心思則神明清束筋骸則精神聚人之畜德成業恆在勤也惜物力則不傷財淡嗜欲則不傷生人之造家頤壽恆在儉也

蘇文忠公曰豐财之道惟在去其害財者

顧氏日知錄人聚于鄉而治聚于城而亂聚于鄉則土地闢田野治欲民之無恆心不可得也聚于城則徭役繁獄訟多欲民之有恆心不可得也

後漢書陳蕃不好掃室客怪之蕃曰大丈夫當為國掃除天下何掃一室耶按此謬為大言耳掃除天下正于掃一室始所謂居家理然後治可移于官也蕃卒以辣致禍于此已基之矣

善觇國者必于道之除道除而事无不整矣善觇家者必于室之潔室潔而其人多勤矣詩不云乎夙興夜寐洒掃庭内

晉書虞預傳預上記陳時政所失曰自頃長吏輕多去來送故迎新交錯道路窮奢竭費謂之忠義省煩從簡呼為薄俗按此即近世辦差之說也爾時已然矣

廷杖最為明之弊政猶杖于朝耳正德四年劉宇為左都御史輒以小過笞御史張舉為岳州知府會御史行部有所意望撻主簿一人至死舉草劾欲上不勝忿投筆死嘉靖中林俊嘗極言廷杖之弊帝但下所司而已[详明史]

黄帝硯名墨海武王筆銘曰毫毛茂茂陷水可脫陷筆不活筆墨硯由來舊矣陔餘叢考曾詳言之

齊孝武欲擅書名王僧虔不敢顯迹嘗用拙筆以此見容惜薛道衡見不及此劉孝綽善草隸以書似父變為別體李含光善書或謂筆迹過其父遂終身不書惜王獻之見不及此

宋岳珂玉楮集載新淦筆工事謂歐褚所用筆極難製常人試之絕不堪閱一刺史書笑曰如此只消三十錢笔耳珂赋昆陵張顥筆寓意云是知人才用舍識別惟一心皋夔衡霍無古今妍媸能否惟在上所使此筆區區正其比

楊升菴曰宋徽宗以蘇合油燒烟為墨至金章宗購之一兩墨價黄金一斤欲倣為之不能謂之墨妖可也

蘇綽始製文案程式朱出墨入及行帳戶籍之法

屠隆研箋研池墨跡久浸不浮名墨繡為古研之徵最難得者不可磨去致規杖漆琴之誚

秦時方有紙世傳宦者蔡倫所造其利萬世無窮文房列為四寶舉其重者而言實無往非寶也即如一窗風寒難當紙障即免雖玻璃紗布不逮也且玻璃之類所費不貲豈貧家可辦紙則取攜甚便近年更知嚴冬玻璃能引寒氣尤不如紙細推其類有萬不可離者大抵人倫今不如古利用古不如今纸其一端耳倫獨非宦者乎何途無才

几有二戰國以前之几皆手所憑也席則所坐也以几為坐具自漢以後事坐几斯倚棹矣案亦有二说文案几屬張平子詩何以報之青玉案孟光舉案齊眉則椀也

逸周書天智玉五在火中不銷武王寶之夫以紂焚身之餘穢武王亦何所取又云武王俘商舊玉億有百萬大抵逸書多附會之言

陳氏藏器曰山有玉而草木潤身有玉而毛髮黑按以玉殮者尸不壞則玉之養身可知

蘇氏頌曰漢積翠池中有珊瑚高一丈三尺二本三柯四百六十條云南越王趙佗所献

李氏時珍曰趙佗謂珊瑚為火樹

楊升菴曰莊子謂六合以外聖人存而不論卯長春謂世間之事尚不能究況天外之事乎宋儒乃有天地依附及天殼之說如曾親見者此實人所不知亦不必知者也蘇子瞻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蓋處物之外方見物之真人固不出天地之外也切問近思又焉用此按此論最為破的宋儒事事穿鑿于周公之所不道孔子之所不言者輒臆斷之亦妄甚矣後人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宋儒是聽亦愚甚矣

嘗問一友曰地下何物曰水水下何物曰天天下何物曰氣氣下何物曰無何有無何有下何物友不能答使人思之心搖搖無所終薄真聖人所不知也何預我事且食蛤蜊

搜神記載漢武帝鑿昆明池極深悉是灰墨後漢明帝時西域道人至謂是劫灰按劫灰應無處不有何以專在此一處恐亦附會耳

列子注地以上皆天也荀子天地比楊倞注天無實形地之上空虛者盡皆天也親比相隨無天高地下之殊按天高地下者其形也其氣則一也列荀二說足與無曰高高在上日監在茲之理相發

郎瑛七脩類藁姚桐樂郊私語皆載天開眼之說予先君隨先祖讀書嘗夜見天劃開一片色正赤頃刻即收

古今言日月之道者眾矣古猶間有譌錯今西洋法行幾于算无遺策而究不得其所以行之故也易言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又曰日月麗乎天中庸言日月星辰繫焉又曰道竝行而不相悖言懸言麗言繫言竝行皆形容之辭究不得其所以行之故也夫人之行路南轅而越北轅而燕以及千歧萬徑皆必有軌轍之可循而稍迷猶有失路之憂在天寥廓空曠豈復有軌辙可循何以青黄赤白之道曾不差乎累黍說理者歸之于自然夫天地間之自然者亦多矣而參差不齊即在此自然之中間見層出日月何以純乎自然曾無少差即偶有食蝕亦可籌算而知不旋踵而復其故何也此有神以運之者也所行者道也所以行之者神也人于雷電風雨之神皆可信心轉于日月星辰之至大至明者若頑然無知任其流轉于天地之中者亦愚而可笑矣然神之說實亦不得已而為之辭既為神何以有差有差何以人能算之蓋又不可解也闕疑焉可耳

人以常見者為常以不常見者為怪使天不常見怪莫如日月風雷矣使人不常見怪莫如耳目口鼻矣人以日月風雷耳目口鼻視怪天下無怪矣

山海經謂羲和國有女子名羲和為帝俊之妻是生十日郭璞注謂日為羲和之子堯因是立羲和之官以主四時按此乃陳氏士元格致鏡原引之如此考郭注原文言生十子各以日名名之揆其義或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干名其子陳簡約其文直謂日為羲和之子轉增十倍荒唐矣陳又引山海經羲和東方國名日所由過處每日出其國人為御推而升太虛考山海經竝无此說或譌載書名耳此類甚多閱格致鏡原者不可不察

列子載兩小兒爭日遠近大小孔子莫能决按自以遠者小而近者大為斷蓋大小有定形也至日初出之滄滄涼涼因隔宿氣清及其中如探湯因時久氣熱且當午陽盛猶臨火者初炙不熱久則熱也不可以為遠近之準也常人可辨而欲以難孔子禦寇氏不知量矣

月借日光之說始于參同契宋沈括衍為銀圜之喻最為穿鑿無理明胡正甫辨之甚明

俗語以農時為忙月舊唐書宇文融傳雨澤之後種穫忙月州縣常務一切停減忙月二字舊矣

楊升菴曰月中嫦娥其說始于淮南及張衡靈憲其實羲和占日常儀占月皆官名也見呂氏春秋後讹嫦娥以儀娥同音耳

漢書星搖者民勞也

隋書星墜為人而言者善惡如其言

唐嚴思善謂山川精氣上為列星所以星隕地則為石從其本質也先儒謂星在天上質輭墜地始堅悅生日抄星光氣也落則成石

左傳子產以辰為商星參為晉星辰參星名商晉分野所主之地商即宋也鄭司農說星土引春秋傳曰參為晉星商為大火始改左氏本文而參商並稱蔡琰胡笳拍周天隔越兮如商參又本于鄭氏要之天上有辰星無商星也自係鄭氏之譌後乃相沿不改

楊用脩曰劉晝星論微子感牽牛星顏淵感中台星張良感弧星樊噲感狼星其說皆出讖緯

史記庶民惟星言其眾多也至人之感星而生者载籍多有之又有死而為星者如莊子傅說骑箕尾之類是或感星而生死仍為星也至于諸葛武侯卒前軍落大星之類似又星應在生之人死則星隕與前说相反何也

抱朴子人初受氣皆應列星之精值聖宿則聖值賢宿則賢

蘇子瞻潮州韓文公廟碑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嶽幽則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此理之常無足怪者

物理論風者陰陽亂氣激發而起者也按風小為和氣大為亂氣恆風則亂氣之尤者故洪範曰蒙恆風若

田家五行諺云春風踏腳報一日南必一日北猶報也

五代史段希堯使吳越泛海遭大風左右皆恐希堯曰吾平生不欺爾等恃吾可无恐也已而風止

伊川自涪陵舟行遇風舟人皆懼惟伊川不動至岸或問其故伊川曰在心誠敬耳或曰心存誠敬曷若无心伊川欲與之言其人遂去按心存誠敬所謂恭也無心則恭而安矣然吾輩正當以伊川為準

釣磯立談渡水者以朱書禹字在手則不溺

字紙灰壓風暴海舶多收之云洒水上浪即平

道光甲午四月朔三日半夜後大風予隨吳瀹齋學使安陸試院閱文時睡初醒但聞萬鼓齊鳴初以為雷其聲不斷而屋搖地動門窗擺扑始知為風人起然燭者吹之旋轉如紡輪圍牆盡圯屋脊吹去數里峙南門城樓上予等所坐船猶泊安陸河下損壞數十隻淹斃水手數十名自樊城以下壞舟溺人不計其數浮屍遍河襄陽舒司馬全家覆沒所剩本身及母與妻妾蓋三人共扶母上岸僅免而舟巳覆亦孝戚也制軍訥爾經额閱堤舟泊沙市將覆白足短衣跳岸上雹大如椀走避厕中免然是年督築京山呂家潭堤天門柂槍河堤漢川彭公垸夾街堤使災民獲薄收實制軍力也

楊升菴曰易曰密雲不雨自我西郊天地之氣東北陽也西南陰也雲起東北陽倡陰必和故有雨雲起西南陰倡陽不和故無雨諺云雲往東一場空雲往西馬濺泥雲往南水潭潭雲往北好晒麥按此說頗確然西南風連日太大必有蛟水之患殆西南陰滲之氣為厲與

說苑齊大旱景公欲祠靈山晏子曰夫靈山固以石為身以草木為髮天久不雨髮將焦身將熱彼獨不欲雨乎祠之無益按此令人祈禱之意也消

天之陰氣暴作者雨不久陽氣漸作者雨必久漸之可畏也如是夫

占晴諺云七陰八不晴逢九放光明頗驗蓋九為陽數陰極則陽生也

松窗百说諺云龍多乃旱

伊川語錄霜與露不同如言露結為霜非也按詩明云白露為霜宋儒多臆說即此可見

詩補傳霰米雪又曰粒雪說文霰稷雪也

風俗通曰周禮女巫掌歲時以禊除疾病禊者潔也尚書厥民析言人解析也蔡邕曰論語浴乎沂禊出于此續齊諧記束皙駁摯虞之論曰周公成洛邑因流水泛酒故逸詩曰羽觴隨波秦昭王三日置酒河曲有金人奉水心劍曰令君制有西夏秦霸因其處立曲水祠二漢相沿皆為盛集沈約宋書曰魏以後但用三日不復用已也

今所用自立春至大寒十二節本逸周書時訓解周月解云夏數得天百王所同殷改正朔以建丑正易民之視亦越我周致伐于商改正異械以垂三統至于敬授民時巡狩祭享猶自夏焉

漢書惠帝五年冬十月雷夏大旱是十月雷主旱也時猶用秦正朔故以十月為歲首又秋八月己丑相國曹参薨按道光癸巳十月大雷雨甲午夏旱然不旱之地亦多豈占有此應彼不應者耶

道光二十三年歲癸卯三月二十日夜大風雷雨漢川縣分水嘴民黄某新構榨房因雨入房取具蓋菜子旋風撲其房黄為屋梁所擊全身縻碎其莊屋離里許住屋又離數里同時均為風雷所撲住屋前係烟肆器具毫無所损凡黄姓之什物擊碎無餘黄固積惡之徒風雷擊之明察如此分別如此世謂无神明者何說之辭

蘇文忠詩集自注唐道人言天目山上俯視雷雨每大雷電但聞雲中如嬰兒聲

崔實農家諺未雨先雷船去步歸

清異錄雷為驚世先生電為千里鏡

楊升菴曰大霧主晴故劉夢得詩云將霽霧先昏又耿湋云重霧報晴天七月七夕視天河顯晦卜米價豐歉蓋老農有驗之占也予詩云草頭占月暈米價問天河上句亦本諺語日暈長江水月暈草頭空

春秋感精符冬至有雲迎送日者來歲美

占驗書二月十二夜天晴主一年風雨調百果成實諺云重陽無雨麥收湖底試之屢驗又重陽日無雨則立春元旦元宵清明四節無雨亦驗

楊升菴曰漢書律曆志上元至伐桀之歲十四萬一千四百八十年列子楊朱云伏羲至今三十餘萬歲二說既參差而路史及外紀其年代復與二家參差邵堯夫皇極數斷以天地始終止十二萬八千年以漢書列子參之則天地已始終兩度矣其孰為是耶按邵說本屬臆斷賴有漢書等與之相難且易繫辭明云乾坤毁則无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是乾坤不毀不息如邵言則毀且息矣中庸明云悠久無疆如邵言則有疆矣人不信孔子子思之言而惟宋儒之囈說是從真不可解也讀書種子惟用脩乎

三十六宮都是春三十六宮指十二月十日一宫一月三宮十二月凡三十六宫春为元元統亨利貞春亦統夏秋冬故曰都是春直捷了當餘皆支離之說

三豕渡河非譌也隱語耳支干皆有五亥如乙亥一豕丁亥二豕己亥三豕辛亥四豕癸亥五豕當時隱語如絳縣甲子之類甚多埤雅謂己象蛇之形故子夏謂為己亥此亦以隱語言之然于三字終欠明了巳象蛇又添設也

周禮土訓掌道地圖道地慝鄭注地慝若瘴蠱

邵康節題安樂窩云樂見善人樂聞善事樂道善言樂行善意

漢書杜周傳日蝕地震陽微陰盛也按陰應靜而動故為盛

五雜組秦晉高燥無水地動輒裂數十丈室每陷入渾合無縫閩廣地動而不裂得非近水滋潤之故邪唐本紀克用還軍上黨置酒三垂岡伶人奏百年歌坐上皆悽愴時存勗在側方五歲克用慨然捋鬚指而笑曰吾行老矣此奇兒也後二十年其能代我于此戰乎後存勗出兵行至三垂岡歎曰此先王置酒處也

葛庚涌翠亭記江南為山水窟江西為風月窩

愚見紀忘艮嶽舊址無存久矣問之皆曰三山兒坡是也按金時去宋未久艮嶽何以遽淹如此徽宗當日勞民傷財作此花石綱禍延天下以致亡國轉瞬消歸烏有求其遺址亦不可得荒淫之君不亦可悟哉

楊升菴曰地志予獨愛常璩華陽國志次則盛宏之荊州記記載龐德公居漢之陰司馬德操宅州之陽望衡對宇歡情自接泛舟褰裳率爾休暢又記沮水幽勝處稠木傍生凌空交合危嵝傾岳恆有落勢風泉傳響于青林之下巖猿流聲于白雲之上遊者常若目不周玩情不給賞按予于道光甲午暮春由武昌泛舟至荊州由荆州至荆門至安陸而歸往返一千餘里形势以荆門為最虎牙關为荆襄門戶勢頗雄奇而象山泉水回環致為幽迥使人身世兩忘昔陸文安公守此政績最著自號良有以也予紀遊詩沁我心脾消我垢象山山下第三泉謂此文安祠像饒有道氣幾疑子靜復生特祠隘陋不稱耳書院舊名本屬象山因乾隆間知州舒興龍鑿得一泉創建亭池經營頗盛因易龍泉然千载下惟知有象山也因閱盛記並識此

格致鏡原引王制山者安靜養物按王制無此語

顧亭林勞山圖志自田齊之未有神仙之說秦皇屢登此山求之齊人苦其供億名曰勞山

銅山西崩洛鐘東應張華論之銅澡盤應洛鐘宫商相諧事亦張華論之見天中記

酉陽雜組名山三百六十福地七十二

許彦周謂司馬温公遊嵩山峻極院題壁間云登山有道徐行則不困措足于實地則不危

武夷山記武夷君于八月十五日山上置幔亭化虹橋通上下大會鄉人宴飲曰汝等皆吾曾孫也

吳栻武夷雜志春見山容夏見山氣秋見山情冬見山骨

漢書地理志右扶風有盩厔縣正字通山曲曰盩水曲曰厔唐韻盩音周厔音質

池北偶談湖南祁陽縣浯溪有鏡石高尺五寸闊二尺五寸石色如漆光可以鑑隔江竹木田塍历历如見曾有人竊去即昏昧無所覩還之如初喬侍讀石林萊言如此按予少時至浯溪曾覩此鏡一黑行微光毫無所見凡事親歷則附會自破大抵然耳

五代史陘虜地尤高涼虜人常以五月上陘避暑八月下陘

宋史章惇傳謝商洛令與蘇軾遊南山抵仙遊潭潭臨絕壁萬仞横木其上惇揖軾書壁軾懼不敢惇平步過之大書石壁曰蘇軾章惇来又宋人說部载惇與子瞻遊寺聞有虎約往觀子瞻半道還惇竟敲鑼馳馬觀虎虎亦逸去惇還笑曰子瞻終不如我以俗眼觀之惇之膽氣信邁于蘇以道眼觀之則惇真小人行險以徼幸蘇正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也

漢書溝洫志李尋解光言陰氣盛則水為之長故一日之間晝減夜增江河滿溢所謂水不潤下猶日月變見于朔望明天道有因而作也又曰今因其自決可且勿塞以觀水勢河欲居之當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後順天心而圖之必有成功而用财力寡賈讓言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又曰出数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按此說本長但以人滿之時亦將何地以徙此民哉恐聖人所謂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者必更有道也堤防之設實萬不可已者矣

五代史閩世家王審知字信通光州固始人也梁時封閩王審知雖起盜賊而為人儉約下士又建學四門教閩士之來者海上黄崎波濤為阻一夕風雨雷電震擊開以為港閩人以為審知德政所致號為甘棠港

池北偶談康熙庚戌藩臬置酒邀客趵突泉畔忽大雷雨龍首入戶泉涌起丈餘水大上踣墜而死者數人又云貴陽城西南有聖泉貴人至輒沸起驗者百不失一滇逆將倡亂諸大吏日遊泉上不沸未幾亂作大吏死之

神仙傳方平笑曰聖人皆言海中行復揚塵按予鄉频被水嘗思此語以解之

唐史稱杜正倫與城南諸杜素遠求通譜不許銜之世傳杜固有王氣諸杜居之衣冠世美及正倫執政建言鑿杜固通水以利人既鑿川流如血自是南杜遂不顯

唐書黔州黔中郡屬江南西道王應麟曰黔中漢改為武陵郡今鼎澧辰沅是者一統志今為辰州府按今稱貴州為黔辰州之為黔稱之者少矣

成都記元魏伐蜀營于相如琴臺掘塹得大石甕十餘口蓋所以響琴也

漢武上泰山聞呼萬歲者三明是人呼山應豈果山呼邪古今作偽事如此類甚多如屢朝外國金葉贺表皆中國人作以自張猶山呼之類也彼言語不通豈知中國文義邪

左傳楚子卒鬻拳葬諸夕室亦自殺也而葬于絰皇杜注絰皇冢前闕也生守門故死不失職可見冢前之葬正自無礙

博物志謂漢滕公薨送喪駟馬不行掘地得石有銘佳城鬱鬱三千年見白日吁嗟滕公居此室遂葬焉又衛靈公葬得石槨銘曰不逢箕子靈公奪我里此說亦見莊子可見葬地自有定數後世惑于禍福之說妄求善地烏可得哉

衛端木叔之廢家也段干生以為德過其祖赐漢楊王孫之裸葬也班史氏以為賢于秦始皇此執速貧速朽之說而過焉者也然一可以破吝一可以醒癡

漢書張釋之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亡石槨又何戚焉

梁書昭明太子葬丁貴嬪有道士云此地不利長子請厭之乃為蠟鵝及諸物埋于墓側按昭明好讀書而不明理故信道士之言不知人生有命豈地所能不利又豈厭禱所能幸免卒因此啟小人之讒致梁主之恨身死而其子亦不得立觀于此惑者可以悟矣

唐崔堯封掘黄巢谷金桶水而黄巢遂衰此與祖墓無關明邊大綬伐米脂賊祖墓而李自成果敗然唐高祖初起事衛文昇陰世師等十餘人亦于關中發帝墳墓而乃寖昌又何耶闖賊天實誅之非關地也

羊叔子自鑿其祖墓以帝王之疑不可居也郭令公不論人之伐其祖墓以君側之奸不可動也是之謂見大須知羊墓不鑿未必有後郭墳被伐固無損其富貴多男也

張耆以厚葬完軀晏殊以薄葬碎骨君子終不以彼易此道其常也

漢川坰塚譌傳最多按萬姓統譜载宋有坰夫嘉定間進士漢川人則為坰氏之塚無疑歷來作志者遺其說

漳河掘得曹操塚見聊齋誌異常州呂城脩关壯繆廟掘地得呂蒙墓見仇滄注杜詩詳注公安縣懷古

宋韓淲[仲止澗泉]澗泉日記紹興時万庭碩使金展陵皆遭發惟昭陵如故哲宗至暴骨庭碩解衣裹之按哲宗紹聖行新法剝喪宋之元氣以至于亡遭發似有天道

所南文集昔有至人教人待大雪看雪不積處是穴

顏氏家訓一日放臂沐浴而已殮以常衣先夫人棄背之時屬世荒饉家塗空迫棺器率薄藏內无甎吾當松棺二寸衣帽以外一不得隨親友來餟酬者一皆拒之汝曹若違吾心有加先妣則陷父不孝在汝安乎

維嶽降神生甫及申不聞申甫祖墓在嶽也聖母禱尼山孔子生不聞孔子祖墓在尼也眉山生三蘇草木枯不闻蘇祖墓使然也大抵聖人之生由宇宙元氣之會豪傑亦天地之閒氣所鍾而非緣一坏土氣聚其先人之遺骸發榮而滋長之也夫以祖父在生之氣不能使子孫貴贱壽夭一例合符而謂已死之骸轉藉地氣以蔭子孫何異索烈火于寒灰也哉三代以前之書别土性者莫詳于周禮大司徒二曰族墳墓冢人曰凡邦墓皆辨其尊卑度數而葬以其族豈能如後世择地而葬南北東西惟其所欲哉而周家卜世三十卜年八百下至公卿之貴綿延千载以後世興衰之數計之相去懸絕古不择而福長今以擇而禍促人亦可曉然于福善禍淫別有其端而不關于祖墓審矣孝經云卜其宅兆而安窆之孔安國注云恐其下有伏石涌水泉復為市朝之地尤與後世龍穴砂水之說相左卜者不可知之辭果如後世形家目覩手揣安用卜哉且王制曰墓地不請謂有旅葬之序故人不得請亦不得請于人也又安能如後世之擇而買哉豈今人孝古人皆不孝耶風水之說始于郭璞善哉楊誠齋之言璞精于風水宜妙選吉地以福其身以利其子孫然璞不免于刑戮子孫衰微是其說已不驗于其身矣後世尊信之不亦惑乎且使必有墳而後興如鶴林玉露所载京丞相仲遠崛起寒微祖父皆火化無墳何以稱焉近今廣東一带地氣不能久葬必起而火化之而廣東之富貴不絕也子孫不絕也又何以稱焉趙東山汸曰盛衰消長之變一定不可推移蓋天之所命而神功之不可测者也而葬書獨曰神功可奪天命可改其欺天罔神謗造化而誣生民也甚矣宜乎司馬温公欲舉其書全燒之也要而論之天理滅而地理之說始興夫人苟存天理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身後斷無水浸蟲蝕之患天理既滅而徒求之地是猶畔其父而求見庇于母也岂可得哉功利中于人心至以親骨求富貴假安親之名而為自利之實即此一念已干天譴尚何福之有人非窮奇不為葬師慣以術誘愚人遷易其祖父之墓以為利是非得失隨人遷就迄無定理于是踵至者復別出一說以破之甚至屢遷不已而其家破矣福不可求禍轉旋至甘蹈覆轍良可哀也夫仁人孝子之葬其親豈無道哉如程子避五患之说所謂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犁所及是矣余尤有说焉用趙吉士稱土之法最有實據蓋土重則氣必聚氣聚則風水兩安又必謹择高阜不為水潦所及然此皆意在安親骸骨與禍福利害無涉也近世信形家言下窪亦葬謬曰地有真氣客水不侵夫以水淹土无處不到何真氣之能禦哉極不達理之論而甘信之不疑足見人心之蔽將何術以開之哉呂氏春秋節喪篇凡葬必于高陵之上以避狐狸之患水泉之溼可破俗说之譌矣

張文忠公居正葬地論曰近世言堪輿者皆宗江右曾楊二姓今江右之區貴門世冑踵相接也乃二姓之後未聞有顯者彼其祖何獨不求一善地以自庇其後人乎又何工于為人謀拙于自為謀乎若曰地可遇而不可求則人亦惟遇之而已何以求為又曰相地之法如射覆然未有的然知其中之所存者也有地于此使三人視之一曰吉一曰凶一曰先凶後吉或先吉後凶而貴賤榮枯貧富壽夭者生人之所必有也他日出于吉則言吉者驗出于凶則言凶者驗矣出于先凶後吉或先吉後凶則言先後者驗矣而世皆傳其驗者不傳其不驗者故謬悠荒唐之說不聞于人而臆度幸中之談獨存于世文忠此論最為曲透

諺云山中果有王侯地何不留他葬爾家使地師口塞又云要得窮搬祖宗使信地師者意消

池北偶談沙隨陳氏曰易以道義禍福配陰陽家獨言禍福而不配以道義如此而詭遇獲禽則吉得正而斃則凶故文中子曰京房郭璞古之亂常人也

蔣心餘天平山謁范墳詩世祿報賢臣德者祖之基如何妄庸子侈說山川奇形家竊附會萬笏排參差天平势槎牙石惡傷土稀戈戟雜虎豹積鐵含凶威破軍列門戶望之心已危苟藏鄙夫骨殺戮慘禍隨指此為吉穴發祥理難期誰造相冢經展轉飾言詞地靈苟可盜天柄無從司趙雲崧阜城地咏古詩從來王霸關天意水土安能司其權得地若便可僭竊是謂有地而無天通人之論實獲我心

沈溺于科舉時文為富貴迷也沈溺于堪輿葬地并為鏡中之富貴迷也人之愚蓋有愈趨愈甚者焉

有一溺于葬術者予曉之曰使葬術而可信今之天下猶盤古氏子孫矣夫以帝王之力猶不能使其祖墓常保子孫之富貴况士庶人乎亦多見其不知量矣

堅瓠集載隆慶戊辰劉尚恭脩其祖墓掘得朱晦翁卜墓石刻云天聖戊辰葬此邱蔭十八紀出公侯云云後題秘書郎朱熹記按天聖乃元仁宗年號晦翁南宋時人何得元時猶作秘書郎為人葬墓且其辭鄙俚不問而知為里俗葬師之附會也無知之徒采入讀易錄朱元者又采入所作周易像解之首以誇晦翁卜筮算術之神不學無稽輾轉流傳可恨可笑一至于此

人只知李太白天才狂豪千古,不知其人品高絕。嘗與友遠遊,友病沒,代營其喪,後友家無力歸櫬,乃親以刀滌其腐肉,負骨徒步歸葬。誰能甘此臭穢,誰能效此奔波,真豪俠,真神仙,真聖賢!特為表出。

孔子陵生蓍草太白墓產筆蘆氣之感而有真如是筆蘆事見池北偶談

井中石笋爰破厥家墓上紅光竟赤其族好談祥異盍鑒惟庸

華陽國志載漢光武報公孫述書曰漢家九百二十歲以蒙孫亡受以丞相其名當塗高高豈君身耶按此則漢末當塗高之讖世祖時已有之魏之代漢數也然漢九百二十歲之讖卒不驗所以讖語未盡可憑而張满作惡被圍歎為天文所誤也

後漢書光武本紀論光武生于濟陽縣舍有赤光照室中王長卜為吉不可言禾生一穗九莖因名曰秀方士夏賀良上言哀帝云漢家曆運中衰當再受命于是改號為太初元年稱陳聖劉太平皇帝以厭勝之按方士之言非不驗而光武實再受命于此見天命難違而厭勝無益矣王莽改貨泉或以字文為白水異人蘇伯阿至南陽遙望舂陵郭唶曰氣佳哉鬱鬱葱葱然及始起兵還舂陵遠望舍南火光赫然燭天有頃不見非偶然也

魏拓跋珪曰紂以甲子亡武王不以甲子興乎李愬曰正以往亡日出贼意外耳二說最可破天時之說

唐德宗奔奉天先時建中元年六月術士桑道茂請脩奉天城云云見通鑑是衛士有驗矣然使德宗而知為君者豈有離宮之厄哉

天與人各居半常人不足乎半者也術士以數算天祇得其半賢人以理测天亦得其半惟聖人至誠至明與天合一得其全而不言

福至心寧禍來神昧則禍福為之主也禍福無門惟人所召仍人為之主也人非寧心凝神則無由趨福而辟禍然非純壹于善心无由寧神無由凝也故曰積善餘慶

十六國春秋西山范長生岩居穴處李雄欲立為君而臣之長生固辭曰推步大元五行大會甲子祚鍾于李非吾節也雄即成都王位長生乘素輿詣成都即拜丞相稱曰范賢長生善天文有術數民奉之如神嗚呼老學究得此亦幸耳然其讓李雄則智也范石湖吳船錄丈人觀二十里有長生觀范長生得道處也按此則以長生為仙矣史記長生曾事漢昭烈至李雄時已二百餘歲

韓昌黎為李虛中墓誌稱其以人之始生年月日所值日辰支干推人壽夭貴賤百不失一後以鍊黃金服食冀不死疽發背卒豈明于算人暗于自算耶抑貪生之念汨其明耶

唐自穆宗武宗皆以服金丹致疾而崩宣宗又服之甘蹈覆轍而不悟何耶大抵名為求長生實則助淫故樂從方士之言耳

金丹害人見于史册不勝枚舉有一說謂服丹者須轉生數世之後丹毒盡而其效始見其說載書影荒唐可笑

李蕭遠運命論希世苟合之士籧篨戚施之人冒其貨贿淫其聲色脈脈然自以為得矣蓋見龍逄比干之亡其身而不思飛廉惡來之滅其族也蓋知吳子胥之屬鏤于吳而不戒費無極之誅夷于楚也按此最足以醒瞆瞆

唐锺辂著前定錄自序云庶達識之士知其不誣奔競之徒足以自警其後宋人著分門古今類事更廣其說終以為善而增為惡而损二門其旨愈備

諺每云有天理無道理有道理无天理驟聞之甚笑其謬天與道豈有歧哉歷練人情而後知其亦有說焉有天理无道理者謂其心本無他而處事偶誤者也有道理無天理者謂其假仁仗義而借公濟私者也一則學術之差一則心術之壞也學術之差陷于不自知雖宥過無大可也心術之壞意無在非惡雖刑故無小可也然而有天理無道理者王法每得而繩之有道理無天理者王法不得而殛之然王法得而繩之天每恕之王法無從殛之天每怒之是故天至明天至平

清波雜志虞仙姑詔詣蔡京京飯之虞見一大貓拊其背語京曰識此否乃章惇也按曹操為犬李林甫为牛秦檜為豕魏忠賢為娛蚣傳不勝紀奸人可不知懼與今以人變物輒謂佛氏輪廻之說置之不信不知牛哀化虎及程生馬馬生人之類莊子已言之近貴州有人病化為虎者不一而足夏蟲未可不信冰也賈生云忽然為人或為異物是時佛說未行言已如此

五代史周太祖郭威舉兵于魏漢遺劉銖誅其宗族于京師酷毒備至後太祖入立遣人責銖銖辭不屈太祖雖深恨之然以銖辭直終不及其家蓋知其曲在己也按此有天幸豈真威有愧屈之意哉死生有命不由人操于此亦可見矣邊大綬掘李自成祖墓得保虎口餘生皆此類也

張芸叟[舜民]畫墁錄王沂公父雖不學問而酷好儒士每遇故紙必掇拾濯以香水嘗發願曰願我子孫以文學顯一夕夢宣聖撫其背曰汝敬吾教何其勤與恨爾已老無可成就當遣曾參來爾家晚年果得一子乃沂公父因以曾名之狀元及第官至中書侍郎門下平章事封沂公

自古聖賢轉世為人往往有之而莫顯于宋之王文正公[曾]為曾子轉世明之賀文忠公[逢圣]為端木子轉世于紀載皆有明徵文正一生大節不愧曾子而黜退丁謂略兼權術正君子之德慧術智也文忠一生清節與端木之富不相肖其見之經濟亦不及端木而死國大節正稟孔子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之明訓也相傳應城程拳時先生[大中]誕生之夜其父夢孔子送一賢至家故乳名來孔程之文學誠有可觀然文學之外無他表見或夢境虛幻不足憑耶

太平廣記載孔子現任海中廣桑山子路轉世為韓滉有異志孔子作書戒之其說甚誕豈有有異志之仲夫子哉

王凝齋棫秋燈叢話載雍正中或鑿陳思王廟碑王顯靈事附論曰子建詩篇寄託遙深每多閔時傷亂抑郁難言之隐黄初以後憂讒畏罪固宜爾爾若建安之世身為王公之子何求不遂距非不滿乃父所為而又有不忍明言者與向使得立為嗣居然一晉室之桓沖矣英靈至今如在不亦宜乎按此論足以表微

王隱晉書蘇韶仕中牟令卒韶伯父節夜夢見韶言顏回卜商今現為脩文郎脩文郎凡八人鬼之聖者項梁成賢者吳季子

池北偶談貽謀錄載宋時武禮部士人皆禱于二相廟謂子游子夏也

楚語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宫凡百箴諫吾尽聞之註謂鬼殤在左右告按今俗言耳報神似此

元史順帝紀改封徽州土神汪華為昭忠廣仁武烈靈顯王按明一統志汪華績溪人少以勇俠聞隋末兵亂以土豪應郡募保據郡境併有宣杭睦婺饒五州建號吳王唐武德間籍土地兵民納款高祖授以總管封越國公歙郡十姓九汪皆華之後按此于寶融錢俶外更出一奇矣汪藻有山河霸業三千里歌舞靈衣五百年之句

唐田承嗣為安史父子滅族立四聖祠祀之黨惡之可笑如此

鄭康成曰王為羣姓立七祀一曰司命主督察三命二曰中霤主宮室居處三曰門四曰戶主出入五曰國行主道路六曰大厲主殺七曰竈主飲食也按今人稱竈曰司命直舉二神為一

五經異義顓頊有子曰黎為祝融火正也祀以為竈神姓蘇名吉利婦姓王名搏頰漢宣帝時陰子方者至孝嘗臘月晨炊竈神形見子方再拜受慶

後漢書梁節王傳能使六丁注六丁謂六甲丁神也若甲子旬中丁卯為神甲寅旬中丁巳为神之類也老君六甲圖丁卯神司馬卿丁丑神趙子壬丁亥神張文通丁酉神臧文公丁未神石叔通丁巳神崔明卿按此種疑屬附會但驅使六丁者信有之則六丁亦必有神司之始可供驅使也

日知錄春秋以後不闻有尸之事宋玉招魂始有像設君室之文尸禮廢而像事興蓋在戰國之時按國語越王句践于范蠡良金範相而朝禮之實在春秋時象教以銅有自來矣人謂象教始于佛氏不知佛氏實本于中國中國豈可轉因佛氏而廢象乎

古人祭神用主以有尸在且有影像主所以別其尸也後世既不用尸則設像而祀正與古合不得以近于佛氏像教惡噎而廢食也明嘉靖間張璁當國舉文廟聖賢之像悉改為木主明為遵古其實戾古璁故小人何足與定禮制所當亟還設像舊制始足生人敬祀之心周栎園書影曾詳論之

宋史建炎三年鼎州巨石隨大水流下有字曰無為大道天知人情無為窈冥神見人形心言意語鬼聞人聲犯禁滿盈地收人魂

古今黈李白子伯禽為嘉興徐浦鹽官侮慢廟神以死按李仁卿此語不知何本且追咎太白之蹇傲放浪有以致之亦已甚矣

近世神之顯應者莫如關帝而尤佑助朝廷嘉慶年間白蓮賊亂曾顯圣救郧陽府城之圍眾目共睹所乘乃白馬是時知府為王公正常篤實君子也载入郧陽府志嘉慶癸酉年林清之變顯聖宫牆見靖逆記道光年間張喀爾之叛顯圣回疆此皆確鑿可據者暇當總纂一編池北偶談亦载順治丙申年帝現身韶州西城事謂以右手捋髯時方亭午鬚眉面目共覩總督李棲鳳親祭焉其時則五月廿二廿三廿八日也

容齋四筆曰俚語笑林謂兩人入神廟其一求晴許賽以猪頭其一求雨許赛以羊頭神顧小鬼言晴乾喫猪頭雨落喫羊頭有何不可按今官之司平人之居間者皆是物也

太平廣記沈義吳郡人學道于蜀中能消災除病救濟百姓功德感天天神識之遣三仙人载義升天

水神往往有靈博義記載馬當神以赤鯉腹藏金錯刀還王昌齡事若今之黄河所謂金龍大王者乃一小金蛇每遇汎漲時總河輒于河邊奉置已肩輿中迎歸于廟衍優祈禱蛇每昂首觀優或遂隱不見萬目共睹岂可不信耶

史記孝文本紀十三年夏上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由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命祕祝之官移過于下以彰吾之有德朕甚不取其除之又封禪書載祕祝秦法也

漢書地理志註越巫{卯古}{襄卩}祠三所孟康曰{卯古}音辜磔之辜越人祠也按{卯古}字遍考字書皆不載

若是天即理别無所謂天則是堯薦舜于理而理受之若是神即心別無所謂神則是使之主祭而百心享之宋儒之说果可通乎

德義不如人謀富貴不如鬼謀求則得之舍則失之者人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者鬼也

五代史後唐潞王從珂未見之先有瞽者張濛自言事太白山神神魏崔浩也言從珂當為天子後其言皆驗然卒致石敬瑭之兵自焚所謂國無道聽之神也

莊子插葦于戶灰布其下童子入不畏而鬼畏之是鬼之智不如童子也

牛僧儒周秦行記載鳴皋山下夜行遇薄太后見召送入昭君院事壘壘千言設自撰此牛之誣謗鬼神亦甚矣然太牢似非打謊語者且亦何苦為此邪豈妖狐偽託之與大抵鬼神之事有不可以常理論者孔子曰鬼神之為德也其盛矣乎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體物而不可遺言鬼神莫切于此葛屺瞻謂體兼體貼體察二義最確人被宋儒虛渺之說所蒙流于小人而無忌憚侮慢鬼神而不知畏良可歎也予謂鬼神视而不見聽而不聞固然然如天地日月星辰雷雨風雲之類視之而見聽之而聞尤鬼神之赫赫顯臨者人以習玩不知畏敬更可歎也

子禽欲尼子車妻與其家大夫以人殉葬謀曰得已則吾欲已不得已則吾欲以二子者之為之也後西門豹投巫詢河伯妻婦事一虛一實作用恰合程伯淳為鄂縣簿南山僧舍傳有石佛首放光男女聚觀因語其僧曰光見白吾職事不敢往當取其首就觀之自是不復有光正妙用子禽之術者也孔武仲謂使佞佛者盡出家佞老者盡度為道士奉二氏者不攻自息皆子禽法也欲為仁知而无術則與無為仁知矣

列子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謁王同游王執化人之袪騰而上者中天廼止及化人之宮俯而視之其宫榭若累塊積蘇焉按此佛说之權輿也

石勒以天竺僧佛圖澄豫言成敗有驗故事之石虎既篡奉之尤謹乃聽民事佛蓋佛法雖自漢時入中國而漢人之為沙門則自趙建武元年始也侯鯖錄[赵德麟]云漢明帝德陽城侯劉峻等出家僧之始也濟陽婦女阿潘等出家尼之始也按此則漢時已有僧特石虎後浸廣耳

佛圖澄參機務為佛法之一變若元之劉秉忠明之姚廣孝則以異人託迹于佛者也

梁武帝捨身佛寺羣臣以錢一億萬奉贖表請還宫三請乃許此非白癡即兒戲耳既捨復贖掩耳盜鈴佛果受其绐乎

梁武仁慈佞佛卒以餓死何耶蓋祇殺東昏侯篡齊祚一事雖千佛救不得孔子曰獲罪于天無所禱也

元亡国之弊政以奉僧為第一迨明太祖以皇覺寺僧發迹故亦奉佛建文且借佛逃命而永樂之奉佛尤甚又與明相終始此教大抵已不可废在主持世運者以清淨奉之不以淫侈奉之猶未大失耳

趙雲崧詩佛教嚴戒殺物命固長成卻絕男女欲不許人類生將使大千界人滅物滿盈予亦有詩云我書無不愛獨不喜佛經既怕無妻子又怕餓臺城皆從淺近處令彼結舌要之佛亦未嘗彊人效彼故曰似我者癡學我者死而實有解厄釋災之力至惡僧之冒佛庸人之佞佛又不足為佛詬病也此實平允之論

宋景文謂佛經皆由譯佛語者附會朱子深取之謂攻佛者惟景文獲得正臟按予幼時看佛經即悟此如云牟尼比丘尼丘圣諱尼聖字猶云比于孔某耳阿難迦葉明即小雅隰桑有阿其葉有難雜一迦字凑成語耳豈佛氏果有是名耶蓋譯佛語者皆儒者之徒彷彿儒理益之幻妄以惑世人固無從得真本與之質誤也程子謂彌近理而大亂真正不如司馬公曰精者不出吾書其涎吾不信也

後魏世祖詔曰雖言胡神問諸胡人皆云無有係漢無賴子弟劉元真呂百彊之徒託胡之誕言用老莊之虛假附而益之皆非真實按此說亦足破佛書之偽近日袁簡齋不信華嚴經謂彼地轉無此書尤足徵其偽也

佛去殺近仁去盜近義去淫近禮去妄近信去飲酒近智

孔言仁義禮老亦言慈儉讓孔戒色鬬得佛亦戒癡嗔貪是故崇其真偽者可絀守其本攻之不勞

佛家之言荒幻者多而冤報則確有可信此非佛氏之言老子之言也老子曰天道好還亦非老子之言曾子之言也曾子曰出乎爾者反乎爾懺悔亦確有可信然非佛氏之言孔子之言也孔子无咎者善補過也

人率以果報出于佛家之說置之不信不知一部廿二史皆果報書也

宋史李沆傳弟維嘗勸治第沆言内典以此世界為缺陷安得完滿如意自求稱足按此即易終未濟之旨

敬齋古今黈[元李治]宋明帝好為慘毒周顒不敢顯諫但誦因緣罪福事亦為之小止耶律德光入汴馮道見之且曰天下百姓佛亦救不得惟皇帝救得故所賴全活者多破執化愚有力也如此吾但懼其燎原耳按此則佛實大有益于亂世所以屢廢屢興其功亦與天地參也闢佛者亦可以已矣長樂老頑鈍無恥而福壽遐昌得非救世之功也與甚矣哉不可執一節以論人也

高宗純皇帝八旬萬壽西域活佛來祝云係如來後身到京寵禮異常數日患痘疹御醫不能治見人輒跪拜求救卒後紀文達昀作聯云七魄悠悠活佛竟為死鬼三魂渺渺東來不復西歸亦可哂矣佛死或舍天靈蓋即取蓋金鑲為盂以供佛或舍胫骨即截骨鑲兩頭為號筩以供佛或舍全身則剁肉為泥以藏香揉合用模印千百小佛窨乾喇嘛人佩一具于胸前方恬菴太翁云

西域記載歡喜佛廟兩廂均塑春宮為男女裸交接形窮極冶荡京師廟亦如之所謂清淨者安在耶誠不可解矣

西域記相傳如來降生不過三十餘歲即涅槃復降生世世如是國初達賴喇嘛傳為如來後身順治中自西藏入觐吳梅村長安雜咏詩所謂燈傳初地中峯變驛過流沙萬里來代有異人為教主鳩摩天付不凡材即指此也夫人生最樂莫如壽考而佛轉天於人最苦莫如輪迴而佛轉多於人亦何取而為佛邪豈世世本性不沒斯為難耶吳晴溪云佛轉世有于中國為童為牛者喇嘛皆以重金贖歸吳居京久最悉其事然則佛亦苦矣恐不如是

梵語涅槃華言示寂也佛以人死精神常存佛之死示寂滅而已非真死也楞伽經云乃不生不死之地一切脩行之所依歸也此語儒者輒斥為妄生死之說聖人素無明論宋儒則以理斷謂人死氣散毫無知覺以孔子之言揆之殊不其然如子路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子貢問死有知乎曰吾以死為有知恐孝子之殺其身以隨之也以為無知恐不孝子之棄其親而不葬也汝死自知之使如宋儒之說孔子何以不直斷之易傳曰精氣為物游魂為變禮曰人死則升屋而號皋某復延陵季子曰魂氣則無不之也皆不如宋儒之说然謂盡有知又恐不然愚意有有知者有無知者如生為明帝沒為明神此賈生之說也其生也有自來其死也有所為此蘇子之說也自古聖賢斷无死即泯然之理而愚頑生且無知何論于死電光石火消滅無餘亦固其所大抵自永與不能自永皆係生之積累何如故曰未知生焉知死

人之死也有有鬼有無鬼鬼有永有不永皆視人生之積累而然彼人醉生夢死冥頑不靈何鬼之有即有之電光石火倏亦自消其何能永惟圣賢之心純粹以精常與天地清寧之氣相接視其等差以為久暫積而至于萬古常新可也即仙佛之脩鍊亦然或據左傳取精多用物宏則魂魄彊為言是齊景公之千駟壽于夷齊之餓死矣豈其然哉子產以伯有為厲而言非常理也明禮樂之原識道德之歸窮天人之奧是謂取精多而用物宏徐揚貢曰用物精多則魂魄彊用理精多者更若何斯言也猶信

醫書有云神不守舍謂軀猶舍也佛家亦以身為舍魂之依舍猶人之寄屋也屋壞而人自存豈身死而魂遽散乎然則人死有知及轉世還魂諸說可信其不盡有響驗者或別有幽沈或遽以轉世不可知耳

五代史先王之制度掃地以盡如寒食野祭而焚纸錢天子而為閭閻鄙俚之事者多矣按邵康節祭焚紙錢程伊川疑之邵曰脫于死者有益不更善邪蓋邵信鬼神不似程之拘泥以今觀之邵為是矣纸钱明器之類未可詆也

鐵围山叢談藝祖嘗欲廢佛教日暮微行入大相國寺見一髡大醉吐穢于道左右方惡駡藝祖亦陰怒醉髡忽攔抱曰莫發惡心且夜矣懼有人害汝汝宜歸內可亟去艺祖動心默以手加額禮焉髡乃捨之去促步還令人觇之已失所在地上吐者御香也釋教因是不廢又云大觀間徙旃檀瑞像于正寢朵殿梁低不可過方議支撑截鋸之像忽如人脅肩而過又云宣和己亥都邑大水几冒城隅高至五七丈久之方退時泗州僧伽大士忽現于大內明堂頂雲龍之上凝立空中風飄飄然吹衣為動旁侍惠岸木叉皆在焉又有白衣巾裹跪于僧伽前者若受戒諭狀疑若神龍之徒為所降服者万眾共睹迨夕而沒

顏氏家训其內典功德隨力所至勿刳竭生資使凍餒也四時祭祀周孔所教欲人勿死其親不忘孝道也求諸內典則無益焉殺牲為之翻增罪累若報罔極之德有時齋供及七月半盂蘭盆望于汝也按之推侍郎素稱明達乃篤信佛法如此至斥周孔祭祀無益得無過乎今即以鬼道求之享祭鑿鑿未見其无益也或切戒殺生為此說恐仍梁武麵代犧牲之餘習也

顏氏又曰人之形體雖死精神猶存人生在世望于後身似不相属及其歿後則與前身猶老少朝夕耳白香山詩此生都是夢前事旋成空李涉詩百年如夢竟何成蘇東坡詞未轉頭時都是夢皆足喚醒癡人嘗謂佛家言空是真實語是聰明透頂語然卻難為入世法前事固空矣後事殊空不了後事難空即前事亦豈可空蓋前事即後事之基也此身百年之後信空矣然子孫又未可空也故儒家必從真實處做但不凝滯于物耳中庸謂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又曰君子素其位而行此從真實處做之謂也又曰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又曰君子居易以俟命此不凝滯于物之謂也孔子又謂不義之富貴于我如浮雲参破此旨不待談空说夢而自無所不了矣

老子謂吾無此身亦有何患此語卻平實蓋有此身即難空矣莊子謂一尺之捶日取其半終身不竭若无此捶如何涸辙之鲋得升斗之水可活若无此升斗如何則齊物之說難通矣然此皆為自了漢說法若圣人以此身為三才而参贊天地之化育豈有此等計較入其心胸哉故明孔子之道视老莊如蠛蠓矣

闞澤云孔老二教法天制用不敢違天佛之設教諸天奉行不敢違佛故佛號人天師按此專瘭佛者之言也不知先天而天弗違正儒者然矣

寶積經若純黑業得純黑報若純白業得純白報按朱晦翁常論白地上出黑花黑地上出白花語似本此

白香山集色界四天初禪具三災二禪無火災三禪無水災四禪無風災

王琢崖曰般若讀若百惹華言知慧也

佛經云樂行不如若住富客不如貧主

佛經云處世有過能改者為上人

魏書釋老志所謂佛者本號釋迦文者譯言能仁謂德充道備堪濟萬物也按此種皆顯露附會儒書之迹又云釋迦前有六佛釋迦繼六佛而成道則如來猶非第一尊矣

維摩經阿難曰佛言世尊嘗小有疾當用牛乳

傳燈錄宏辯禪師曰禪宗本無南北如來以正法付迦葉傳至達摩來此為初祖暨五祖[黄梅师宏忍]二弟子慧能住嶺南神秀住嶺北得法雖一而開导發悟頓渐不同故曰南頓北漸按神秀偈云樹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即渐字义慧能偈云菩提本非樹明鏡本非臺本來无一物何假拂尘埃即頓字義要之皆口頭禪也理學至南宋分為二派宗朱晦翁者為漸宗陸象山者為頓紛紛聚訟不獨援儒入釋亦且同室操戈吾更不知之矣

北史崔浩妻郭氏敬好釋典時時讀誦浩怒取而焚之捐灰廁中及浩幽執被置檻內送南使衛士數十人溲其口呼聲嗷嗷聞于行路自宰司之被戮辱未有如浩者世皆以為報應之驗

北史高允雅信佛道時設齋講好生惡殺每謂人曰吾在中書時有陰德濟救人命若陽報不差吾壽應享百年按允卒年九十八無疾而逝主恩疊隆後見垂裕又最奇者與崔浩同脩國史獨不被禍誠感神庇于斯尤信

佛之一道全乎為神未嘗彊人必信人苟行己不虧不信亦可但不必毁之已甚如其可毀則吾儒之以神道設教亦可毁矣夫子曰敬鬼神而遠之遠之可也不敬不可也如崔浩之焚典投廁無論其他即污辱字迹死有餘辜矣

崔浩多智料敵如神兼明天文占驗極精然卒以自夷其族亦目能見千里之外而不能自顧其睫者也高允傳載允之論浩曰崔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勝于上何以能濟浩信閔湛等之諂請立石銘載國書以彰直筆允谓宗欽曰湛所營方寸之間恐為崔氏萬世之禍吾徒無類矣未幾難作欽臨刑歎曰高尤其殆聖乎浩之罪有以致之矣浩圖害李順屢感惡夢告馮景仁景仁戒之曰兆始惡者有終殃積不善者無餘慶历階成矣公其圖之浩曰吾方思之而不能悛是怙恶也爭競邊功素為北人切齿而又以暴揚國惡激之是昧機也屢勸征伐殺人實多尤遭陰禍孟子曰善戰者服上刑不亦宜乎吾故曰崔浩之禍驕泰囮之也雖不污佛亦禍也而慢神更滋之厲矣高允之福忠信孕之也雖不事佛亦福也而敬神更集之祥矣

後漢書襄楷傳或言老子入夷狄為浮屠按此是佛即老也云或言亦疑之耳

楊墨佛老视孔子之道皆偏楊墨見闢于孟子後人闢佛老其論皆正吾終恨不經孔子論定也然孔子嘗稱老子其猶龍乎此已論定矣特後人不悟譽之失實毀之损真耳佛亦猶是也父子君臣夫婦昆弟朋友之倫仁義禮智之性布帛菽粟之養雞豚狗彘牛馬之畜此人日用之不可離者也若夫龍則可離者也今有人舍其倫若性與養與畜而惟龍是求吾見其為愚人矣然非龍則無以出雲興雨生物弭烖而日惟龍是怪惟龍是闢必欲草薙而禽獮之吾又見其為妄人矣故千古惟孔子之論也平

東坡志林载惠州守語其妻沈夢僧迦與子瞻同往儋耳後七十二日而驗其日數亦符以為前定按儋耳瘴毒生還者少子瞻忠直一生暗蒙神佑如此卒以北還非偶然也彼章惇輩亟欲死之不亦愚乎

穎濱書白樂天集後使真不滅則妄不起妄不起而六根之源湛如止水則未嘗息念而念自靜矣如此乃為真定真定既立則真慧自生定慧圓滿而眾善自至此諸佛心要也予按此不出大學知止而后有定數語更直捷了當無所不包誠如司馬温公所云精者不出吾書也

真定立而真慧生即莊子云宇泰定而天光發也

玉壺清話都官鞏彥輔郎中嘗魘去冥中使解衣受殺生罪鞏窘呼觀音囚者皆和而殘者完繫者釋鞏乃蘇按觀音解厄見紀载者不可枚舉豈皆誣耶大抵天地元善之氣結為此神足以解释危難儒者拘一隅之見議之亦夏蟲不可語冰也

宋陳鵠耆舊續聞程文簡公就試夢觀音從天乘綵車下降驚覺乃類旌旂車辂事果試德車結旌賦獲雋平生五更誦觀音菩薩數百遍晚年亦不廢

異史陳思王植嘗登魚山忽聞誦經聲清遒深亮遠谷流響不覺斂襟祇敬今梵呗皆植依倚所造

隋李士謙傳或問三教優劣士謙曰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先祖壺關府君曰儒者之道正如皎日當空萬古常照士謙之言謬甚按以士謙之見視儒不啻星也所謂其見者小也

十六國春秋石虎饗羣臣于太武前殿佛圖澄殿上褰衣而行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將壞人衣虎令發石下而觀之有棘子生焉澄之神異如此不獨解塔上鈴語乳穴開光明也

范石湖吳船錄蜀嘉州峩眉有三山為一列曰大峩中峩小峩中峩小峩昔傳有遊者今不復有路惟大峩其高摩霄為佛書所記普賢大士示現之所自上峯至峯頂高六十里無復蹊蹬斫木作長梯釘巖壑緣之而上意天下登山險峻無此比者季夏登至頂重裘熾炭猶凛慄不自持有泉煮米不成飯碎如砂粒萬古冰雪之汁不能熱物也人云佛現以午此日己申後忽雲出巖下勃如隊仗雲頭現大圓光雜色之暈數重中有水墨影若仙聖跨象者一盌茶頃光沒其傍復現一光如前有頃亦沒雲中復有金光兩道橫射巖腹人謂之小現諸山之後即西域雪山崔巍刻削凡數十百峯初日照之雪色洞明如爛銀晃耀曙光中此雪自古至今未嘗消也山緜延入天竺諸番相去不知幾千里望之但如在几案間瑰奇勝絕之觀真冠平生矣次日復詣巖殿致禱俄氛霧四起混然一白僧云銀色世界也有頃大雨傾注氛霧辟易僧云洗巖雨也佛將大現兜羅锦雲復布巖下紛郁而上將至巖數丈輒止雲平如玉有大圆光偃臥乎雲之上外暈三重每重有紅綠青黄之色光之正中虛明凝湛觀者各自見其形現于虛明之處毫釐無隱一如對鏡舉手動足影皆隨形而不見傍人僧云攝身光也此光既沒前山風起雲馳風雲之間復出大圆光横亙數山盡諸異色合集成彩峯巒草木絢蒨鮮妍不可正視雲霧既散此光獨明人謂之清現食頃光漸移過山而西轉徙得得色狀俱變遂為金橋大略如吳江垂虹而兩圮各有紫雲捧之凡自午至未雲物淨盡謂之收巖獨金橋現至酉後始沒其山有七十二洞八十四盤草木禽蟲悉非世間所有數日前雪大降木葉猶有雪潰爛斑之迹古苔如亂髮髲鬖二桂木上垂至地長數丈許按四川通志亦載峩眉山頂極冷山上水煮飯不熟由此而推可見天上之寒東坡辭云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其聰明絕頂語誕者猶作飛昇想豈不可笑

論人當觀其大節尤必以忠孝德業為主而不必苛責其他如唐之顏平原李鄴侯宋之李忠定皆為第一等人物即求之三代以上亦為第一等人物孔子如見之未有不深咨而重賞者而或則好仙或則好佛實無損于三公者也腐儒猥瑣猶或議之多見其不知量矣

程子謂顏鲁公不知道道果何物乎有忠如魯公而不知道者乎或謂魯公好神仙吾謂其聖賢即真神仙也

真誥施存齊人即壺公是孔子弟子三千之數

桃花源陶淵明既作記任安貧武陵記並載漁人名黄道真太守名劉歆宋景望蒙齋筆談云桃花源全鼎州桃花觀即是其處湖湘人颇能言其勝事云宋晉來由此上昇者六人按此附會之說也予幼時随父宦嘗過其地波濤翻涌舟不能近從對岸行望之天水相連舟人遙指曰此桃花源也殆如海上三山不可即矣淵明記本謂避秦者之子孫以仙加之自王摩詰桃源行始

宋史陳摶傳载與呂洞賓往來蓋是時呂方百餘歲耳據此則世傳純陽仙蹟未盡誣也

韓昌黎譜系姪孫湘字北渚老成長子登長慶三年進士第終大理丞韓氏疑昌黎有示爽詩或即湘小字也按湘宦蹟分明如此不知後世何以假借列之八仙且有能開頃刻花之說酉陽雜俎謂係公疎從子姪則非湘也惟青瑣高議以為湘恐亦因左遷至藍關示姪孫湘一詩而附會之與

唐元宗得老子靈符于尹喜故宅周時尹喜之宅豈至唐猶存附會斯為已極元宗信之惑之甚矣近人元元皇帝廟詩神仙不作兒孫計一任張巡痛哭來真合人失笑也

神仙傳薊子訓至京師凡二十三家并時各有一子訓到其家

龍川略志李昊常篆符陳述古官舍多鬼昊居之鬼即為止昊曰述古多欲乃為鬼所侮吾斷欲久矣故鬼不敢見非有他術也略志又云費長房得符于壺公制服百鬼後鬼竊其符因殺長房大抵道士多始于廉卒于貪此長房所以失符致死也

朱元晦嘗謂不學神仙恐逆天理偷生不安夫死生有命生何可偷且既云云又何託名鄒訢注参同契而求他日為劉安雞犬耶

楊升菴曰史記封禪書注引裴秀冀州記云糇氏仙人菴者昔有王僑犍為武陽人为柏人令于此登仙其譌為王子喬蓋自唐人詩始按屈子楚辭已屢言王喬

人死曰鬼鬼之靈者曰仙鬼所由靈存乎人之生平或精其學或貞其德或鍊其氣文人墨士而仙者精其學者也志士仁人而仙者貞其德者也老衲黄冠而仙者鍊其氣者也

系辭傳精氣為物游魂為变抉透古今疑竇被注家解蒙以生死分言之精氣為物生也游魂為變死也以鬼神分言之精氣為物神也游魂為变鬼也舉道家佛家二氏之說无所不包推類合而言之則凡有精氣者皆有游魂如樹老成精木魚作怪石言晉國鐘鳴洛陽之類皆是也既曰為變則渺冥難憑恍惚无據拘而信之愚矣故曰敬鬼神而遠之又曰知者不惑又曰見怪不怪其怪乃败

今之小兒啼不止輒懼以抹虎子或止初不解何義觀通鑑後趙將麻秋最勇猛人呼為麻胡民間小兒啼怖以麻胡來輒止乃知抹虎即麻胡之轉音也

平書卷四

物宜篇下

鵝雁類也雁翅重肉輕能致萬里鵝肉重翅輕難飛一步肉之為累也甚矣蘇秦以無五畝田致相位袁紹以數千里致敗亡豈非秦之雁而紹之鵝也哉

仙傳拾遺山陰道士管霄霞籠紅鵝一雙遺羲之請書黃庭經按黄庭換鵝昔人已辨之此更好事者為之也

精衛衔石填海鸚鵡濡水灑山其誠一也

趙高指鹿為馬高德儒以野鳥作鸞

晉桓豁之宥盜物者以沃殺鸲鹆僅禽鳥之冤也唐温璋之斃捕雛者以鈴挽烏鵶為非常之訴也然而桓平而温酷也

王荊公作字说蘇東坡嘲之曰鳲鳩在桑其子七兮莫是連爺搭娘為九鳥否人以為惡谑然師曠禽經本謂九鳥為鸠大抵六書象形會意自多有理荊公字字穿鑿固可笑謂其一无足取則不然也

道光五年丙戌歲見一怪鳥墨色略大如雪姑白喙聲如猿哀而遠聞老農謂為水徵後果連歲大水

楊用脩曰晏子春秋殺科雉者不出三月呂覽作隨兕科雉谓雉方乳隨兕谓兕隨母

晉書郭文少好山水歷華陰之崖時猛獸為暴文獨宿十餘夜卒無患害

爾雅釋鳥疏賈逵注云老鳸鷃鷃趣民收麥令不得晏起者也按今麥時鳥鳴割麥插禾者當即此或即布穀

楚詞恐鹈鴂之先鳴兮使百草為之不芳錢杲之傳鹈鴂即杜鵑一名買{危鳥}立夏鳴眾芳皆歇

西京雜記樊將軍哙問陸賈曰自古人君受命云有瑞應豈有是乎賈曰有之夫目瞤得酒食燈火華得錢財乾雀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嘉小既有徵大亦宜然

東坡志林僧謂酒為般若湯謂鱼為水梭花雞為鑽籬菜人有為不義而文之以美名者與此何異

通山人山居宅臨深潭夜有虎噬其驢適以爪探淵為鼋所啮力掣不得出村人斃虎并獲鼋剖虎驢肉猶整塊在腹中此亦螳螂黄雀之警也

捕虎多方有用竹竿釣者有用藥箭射者皆勝于鎗铳力角之徒而莫妙于粘其法以大麥芒數斗用牛皮膠煮化拌之置虎所由道中虎蹄一踏其物必決去而後止愈決愈粘渐逼一身則躁跳而斃蓋其毛有油易粘性潔而暴故也戾物可以智取如是

猩猩好啼狒狒好笑

後漢方術傳折像幼有仁心不殺昆蟲不折萌芽

字書豺狼皆獸之有才智者故豺從才狼從良家語孔子曰士不慤而多智能譬猶豺狼不可邇

禮定猶豫離骚心猶豫而狐疑爾雅猶如麂善登木聞人聲乃豫緣上下尸子五尺犬為猶顏氏之推謂犬行豫在人前此说本允

梁吳均續齊諧記燕昭王墓前斑貍化為書生欲詣張華華表謂之曰子之妙解無為不可但張公制度恐难籠絡非但喪子千年之質亦當深誤老表嗚呼炫才者宜鑒斑擇友者宜鑒表

草木子謂象行能別虛實稍虛輒不肯過故帝王鹵簿以為前导宋莘視聽抄取象以大錐置厚木密埋往來之所绐其足洞貫錐上謂之著鞵按此正乘其虛而掩之今聞閩廣人取象大約用陷阱烏在象行能別虚實也鹵薄不過取其馴而壯觀耳

黄帝內傳帝得白澤神獸能言達于萬物之情問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氣為物游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帝令以圖寫之

道光十年庚寅歲直隸地震邯郸城外裂一穴漸大有獸從中躍出大牛數倍逐人而食血流滿野刀銃不入後入深山餓死皮骨僅存剝其皮厚數寸莫得其名邸報只曰神獸形略似羊孔子謂土之怪曰羵羊或此類也人從其穴以繩入之數十丈莫得其底物遍身泥漿不知從何著腳又從何躍出土人云物性憨故易避

鐵圍山叢談哲宗時得火浣布七寸大以為異政和初進者將半仞矣其後盈筥而至大抵若今之木棉布色微青投火則潔白非鼠毛也御府使人自紡績為巾褥布袍之屬多不足貴可證舊說之譌

顏氏家訓梁士大夫皆尚襃衣博帶大冠高履出則車輿入則扶侍郊郭之内無乘馬者周宏正乘之擧朝以為放達尚書郎乘馬則糾劾之及侯景之亂膚脃骨柔不堪行步體羸氣弱不耐寒暑坐死倉猝者往往而然建康令王復見馬嘶歕震懾謂人曰正是虎何名馬耶

唐昭陵六馬圖石刻乃太宗平諸雄所乘戰馬一曰拳毛騧前中六箭背中三箭二曰什伐赤前中四箭背中一箭三曰白蹄烏四曰特勒驃五曰颯霧紫燕腦前中一箭六曰青骓前中五箭馬中箭多乘馬者之危可知以太宗之神武創業時征伐之險如此人奈何易言戰哉

宋建平王宏子景素之慕為鵲也梁元帝世子方之慕為鱼也其與欲世世不生帝王家者同矣昔人言厉憐王信夫

續水經云蛇雉遺卵于地千年為蛟出殼之日害于一方洪水漂蕩吳人謂之發洪余幼時随父宦永州親受其害警志所云父外馳驅蛟水淹廬我穴屋號人屋滔滔一葉舟來爰止山坳蓋乾隆癸丑事也湖北山中亦屢遭此患蛟出之時必有雷雨夫雷雨天所以長養萬物者也助蛟之虐如此耶或謂雷乃攝服之使不為患然其患自若也雷之攝服安在耶抑當雷雨滿盈之際蛟乃乘势而起如小人之竊弄威福者耶而天顧冥冥漠漠若罔聞知何也或謂藉此掃蕩惡孽豈被災之人无一善類耶將天之于人物相育相害俱聽其適然之數天實退處于無權耶而其所患者獨崇山夾溪之間水勢潰溢所致而平田廣野雖有蛟起傷稼而不傷人又似地實為之萬物並育而不相害天地之所以為大而人猶有憾者皆此類也月令季夏命漁師伐蛟大抵主于除害注以為宜在秋時列季夏者誤也今近山郡縣猶會獵戶取蛟然奉行故事耳惟山谷居民于冬雪盛時視無雪之處掘出頑然一物無眼耳鼻舌云即蛟也烹而食之至驚蛰後懍不可犯矣蓋月令之伐在夏秋直以力攻土民之掘在嚴冬乘其伏蛰于春夏雷雨動色相戒屏息默坐懼觸蛟怒猶或不免安得子羽佽飛之術為天下痛除此患哉

南史康絢傳淮水暴漲堰壞奔流于海殺數萬人怪物隨流而下或人頭魚身或龍形馬首按今黄河决必有水怪先兆嘉慶七年京師大水過鼋數日漢水每决龍輒見形亦其異也

蛟者地氣之所結也當蛇雉遺卵時乘雷入地伏藏凝積不知幾千百年其得地氣厚矣而神怪作矣乘春夏發洩之氣奮興而出雷雨者地氣也遂隨而應之蓋雷雨之從蛟猶雲之從龍也龍行天上而利人蛟出地中而害人勢不同也害人者必除此聖王所以著伐蛟之令也欲益生民者此術安可不講哉

蛟將起之先必有西南風數日蓋地氣將動天氣預迎之也天地之善氣無一息不通戾氣亦無一息不通也

水者天地之厉氣也厲氣必有厲物以憑之蛟者天地之厲物然天地之厲氣必由人之厲氣以感之人但自平其厲氣則亦無患于蛟也夫則亦無患于水也夫

傳云海中有島為龍所居蛟之害人者至海龍輒斬之島旁蛟首壘壘如此亦云快矣然則蛟亦何樂而害人哉

池北偶談叫蛇產廣西能呼人姓名應之即死逆旅箧貯蜈蚣聞呼勿應開箧縱蜈蚣徑去食腦仍還箧中

抱樸子入山呼林林央央能辟蛇虎

鐵圍山叢談哲廟時大風乃金明池新舊二龍舟鬬新毁一目旧傷尤甚哲廟降勅杖之始止又載一山左右二池藏黄白二龍後祈雨得應詔襃封之投左池二龍大戰不已黃者屢敗寺僧悟雨乃白所降誤襃黃也禱以請封乃止又載淮河小龍附漕使舟詣京處宫中數日數與蔡京相見後京貶至湖湘猶來見云又云宣和元年夏五月都邑大水未作前雨數日連夕如傾及霽有茶肆睹一龍長六七尺若世所繪龍鳞驢首兩頰如魚其聲如牛若大犬蹲作坊上羣取食之後十餘日大水至俗傳謂之龍復雠按龍不能神于被食之時獨神于復雠之日乎大抵皆徽欽亡國之妖而水又兵象之顯徵也龍何能為

古今異宜事甚多如董父豢龍事詳左傳明云帝舜氏世有畜龍豈可以今所無而不信乎又云有夏孔甲擾于有帝帝赐之乘龍河漢备二帝即天帝詩所云皇矣上帝在帝左右皆是也若如宋儒盡解作理理果何物而能赐乘龍乎書云舜絕地天通是舜以前地天本通此等莫若闕疑若據理而臆斷其無反失理矣

湛淵靜語載一取蜜者為人棄置崖下墜蛟穴得跨蛟而起堅瓠集載一樵者墜虎穴得跨虎而起可見人命不死者雖蛟虎猶活之也

李淳風感應經河有怪魚乃名為鰐[同鱷]其身已朽其齒三作南州志斬其首乾之椓去其齒而更復生雷擊人其說不一北夢瑣言世有乖龍苦于行雨而多竄匿雷神捕之或入牛角或牧童之身每為此物所累而震死也按此則雷為妄擊矣予耳目所及雷震者數人有當擊者亦有不必擊者道光七年清明前二日漢川縣繫馬口有人十七歲為雷擊背書沈餿二字殆不可曉說部載雷誤擊一人雷神空中語曰以蚯蚓捣爛傅臍中遂活更奇道光十四年五月漢陽鸚鹉洲雷震一人一牛死豈亦乖龍所累耶

禮記月令孟夏之月螻蟈鳴鄭康成注螻蟈蛙也又引蔡云螻螻蛄蟈蛙也按以鄭說為正螻實鳴于秋也

聊齋志異載宣德年間貢促織妨民事王阮亭以為譌按湧幢小品言其祖月溪翁云蟋蟀瞿瞿叫宣德皇帝要蓋當時有此謠蘇太守况被敕索千個乃知聊齋所記多實錄也

顛當爾雅謂之王蚨蟷諺云顛當牢守門蠮螉寇汝無處奔

韓昌黎孔戣墓誌銘明州歲貢海蟲淡菜蛤蚶海蟲即今海蠱之類蚶即蛏蚶

曲洧舊聞溱洧原出馬嶺土人不善施網罟冬積柴水中為罧[音渗]以取之擣澤蓼雜煮大麥撒深潭中魚食之輒死浮水上可俯掇久之復活謂之醉魚云

池北偶談謝皋父晞髮集云蜂分日皆黄道紫微天月德吉曜也甌粤之南民不知曆凡婚嫁興作皆候蜂分日為之漁洋又曰王延喆遇持琥珀求售者中有蜘蛛形狀如生索直百金碎之果有生蛛自內躍出行几上數巡見風化為水按予家有琥珀内作獅形豈亦生者耶

食物魚之用大次于穀故稱地之便者必曰魚米而他不及焉孟子論王道先魚鼇而後雞豚狗彘取其多且便也利之大者曰魚鹽先魚于鹽魚利更大矣

吳楚稱魚曰鮭菜杜子美白小詩風俗當園蔬魚與蔬菜無別猪肉人性有宜有不宜魚則相宜者多又性各不同隨人擇食補益匪淺且其味各出非如他畜專壹而無所兼也水澤多魚之地年穀奇荒猶可有救山林少魚之地荒則道瑾相望尤見魚之所關不小也昔人以羊比齊魯大邦魚比邾莒小國癡矣有吞舟之魚而無吞舟之羊

魚之美者甚多就日食常有之品最益人而可口朝夕得所求者莫如鱖魚鲂魚鱖即鯚鲂即鳊也鱸乃鳜之異品鲥乃鲂之異品然皆限于地限于時君子不貴難得之物故以鱖鲂為斷二者鱖之味美而純鲂之味嫩而厚桃花流水鱖魚肥詠于張志和常釣槎頭縮項鳊詠于杜子美二物身價亦頗柑埒

張耒明道雜志余在真州食假河豚是用江鮰作之味極珍一官伎謂余曰河豚味類鮰而過之又鮰無脂津脂津河豚腹中白腴也土人謂之西施乳按余最愛鮰而畏食河豚鮰自有珍味奚假河豚耶又按鳥獸考白河豚名鮠魚其狀相類無毒鮠即鮰狀本與河豚相類味既珍復無毒君子小人相去遠矣楊升庵外集鮰魚一名水底羊予性愛食羊兼愛鮰可謂雙美矣

本草鱖一名江豚言其味美似豚耳其實江豚別一種說文謂鱄{魚孚}俗謂江猪拜風者是也

鱖魚本草稱其能治瘵疾蘇子瞻後赤壁赋所謂巨口細鳞狀似松江之鱸者也張志和詩桃花流水鱖鱼肥在春時王阮亭詩風送三江雉尾蓴青鱸紫鱖一時新在秋時蘇賦十月又在冬時大抵四時皆有惟夏日甚稀耳

瑣碎錄養鴨者每年五月五日不得放棲只喂乾食不得與水吃則日日生卵以土硫黄拌穀飼之易肥

古者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燧人氏始炮生為熟神農時食穀加米于燒石之上而食之黃帝時有釜甑飲食之道始備經數聖人制器尚象後人方獲養生以開萬世之利聖人之功參贊化育如此其至乃有人好為異說謂古人多壽今人多夭反歸咎于火食不知古今壽夭不齊乃性情淳朴殘薄及氣運所致非关火食也今試取小兒不火食茹毛飲血而養之果能壽乎其不达亦甚矣至云不宜窮極口味致疾則養生惜福之道宜然充類而謂不宜火食無乃懲羹吹虀耶

月令首種鄭注舊說謂稷又引蔡云宿麥稷種在百穀之先故稱首種古以稷名官亦謂其長于百穀也以麥為首種豈謂南方孟春亦可種麥耶

漢書武帝紀元狩三年勸有水災郡種宿麥師古注秋冬種之經歲乃熟故云宿麥按此則麥秋冬皆可種今猶然但九月種者曾受秋氣多收故月令謂毋或失時北地種麥于秋冬今南地春種麥亦收

五代史安重榮招集亡命課民種稗食馬萬匹

楊用脩曰古諺枇杷黄醫者忙橘子黄醫者藏蘿蔔上場醫者回鄉

五代史奚王常採北山麝香仁參賂劉守光按人作仁僅見此

清異錄百益一損者棗一益百損者梨

上林賦楩枏豫章正義曰豫今之桄木章今之樟木二木生至七年乃可分

杜詩種榆水中央生長何容易按此榆性喜水

齊民要術凡種樹正月為上時二月為下時

薺野菜遍地有之俗呼地菜又呼春菜野菜譜謂碎米薺正字通謂地英菜潘岳閒居賦堇薺甘旨即詩所謂其甘如薺也周禮樂師教樂行以肆夏趨以采薺采薺名詩亦指此禮記玉藻譌作齊註讀為慈失其旨矣蘇子瞻書薺天然之珍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味又曰天生此味為幽人山居之福本草甘温利五臟益肝和中根益胃明目治目痛同葉燒灰蜜湯調治赤白痢子與花亦然占驗書歲將美甘草先生亦指薺也顧黄公謂薺為邪蒿大謬

郭景純江賦挺自然之嘉蔬韓昌黎盤谷序采于山美可茹蘇子瞻論薺菜謂天為幽人特生珍味此皆謂不由人工种植可供饔飧者榆園亦颇有之甘菊一薺二蔞三椿巔四槐五榆六蜀葵七茼蒿八茭笋九竹笋十巢菜十一萱花十二荷花十三零餘子十四扁豆十五梅十六桃十七石榴十八棗十九玫瑰二十絡繹終歲可飽信天翁矣

菊不獨品高最供高人玩賞服食益人尤鉅本草言之甚詳大抵養肝愈風是其首效惟其和血故可延年其云服之可以成仙雖為誕說其有益無损則確然可信花葉根莖俱可食而葉尤妙然味苦者不中食味甘者佳本草辨之不甚明悉惟范譜云今吳下惟甘菊一種可食花細碎品不甚高餘菊味皆苦白花尤甚花亦大數語甚確按甘菊黄色小如錢俗傳淵明所愛者乃此種謂之淵明菊又謂之茶菊言其香甘可代茶也又謂之金彈子范譜棣棠菊一名金鎚子花纖穠酷似棣棠色深如赤金他花色皆不及又謂毬子菊深黄千葉尖細重疊一枝之杪聚生百餘花若小毬諸菊黃花最小無過此者按此皆俗所指淵明菊金彈子也種菊最費殷勤惟此種易生不煩灌溉分種遍地叢生此種蓋有四絕色佳可玩一也尤耐霜雪二也種繁易生三也味甘宜食四也道光庚子初夏分菊取他種之葉煎食之雖滲以糖終有苦味取此稱葉煎食不糖而甘香脆爽齒余病膝風二年本草云菊尤治此症既喜天生珍味以慰幽人而兼可治數年難瘳之疾真有相得恨晚之情尤喜左右采之應用無窮故特記之

尊勝經苾芻香草有五義一生不背日二冬夏長青三體性柔軟四香氣騰達五引蔓易生按此即忍冬籐俗名金銀花者也

釋道原傳燈錄文殊令善财採藥善财曰遍觀大地无有不是藥者拾一莖草與文殊文殊接得告眾曰此藥能殺人亦能活人袁簡齋詩神農藥堯舜法一半生人一半殺從此化出

曲洧舊聞長松產五臺山治大風有殊效世人不知文殊指示之名著清涼傳本草未载

叢談舊說蔷薇水乃外國播花上露水殆不然實用白金為甑採花蒸氣成水屢採屢蒸積而為香蠟封猶透聞數十步灑衾袂十餘日不歇也由大食國花氣馨烈而然至五洋即不能矣

酉陽雜俎莼之美者名莼龜又傳謂莼萌在泥中粗短謂之龜莼

種樹書香欒樹小鳥作巢後方華試之屢驗此非花待鳥乃鳥感木之將花而至所謂禽鳥得氣之先也

天下善惡禍福之氣之理皆可推矣

後漢書光武本纪初王莽末天下旱蝗黄金一斤易粟一斛至是野穀旅生[旅寄也又作穭音吕]麻尗[通菽]尤盛野蠶成繭被于山阜人收其利焉嗚呼是可以觀天道矣

呂氏春秋五時見生而樹生見死而穫死又曰五穀生于五木氾勝之曰黍生于榆大豆生于槐小豆生于李麻生于楊大麥生于杏小麥生于桃稻生于柳

楊升菴曰五代胡嶠于回紇得瓜种以牛糞結實大如斗味甘名曰西瓜文選浮甘瓜于清泉蓋指黃瓜甜瓜耳

三餘帖和氣磅礴陰陽得理則配元榮于堂即今水仙花

營雪叢说夏秋月雜菰蕈皆感蟲蛇氣結成前後壞人甚多斷不可食按先君宰祁陽有祁僧誤服蛇菌死前令以寺僧某擬償先君審出服菌之由取菌與犬犬斃僧乃得釋

鄭緝之永嘉郡記樂城張廌者家有苦竹數十頃在竹中為屋常居其中王右軍聞而造之廌逃避竹中不與相見郡號為竹中高士

楚辭王襃九懷與吾期于南榮王逸曰南方草木常茂故曰南榮上林賦注南榮屋檐也二說微異

郎瑛七脩類稿謂奇藍香出占城等國志書作奇南星槎勝覽作棋枏昨見潘希其使安南其國皆作奇藍想志等書傳寫之譌按此木實與枏相近蓋枏中之奇者其作奇藍奇南棋枏大抵迄無正義

荊楚歲時記載五月五日以楝裹糉救屈原事續齊諧志亦载之風土記謂角黍以菰裹取陰陽包裹之象

仙傳拾遺載韓昌黎甥某弱冠慕道後忽歸染白牡丹云來春作含棱碧花又一朵五色遂不知所之花如其言事與湘子作頃刻花相類或因昌黎不信仙佛展轉附會以嬲之耳

人多悮以朱蘭作美人蕉按羣芳譜朱蘭花開肖蘭色如渥丹葉闊而柔粤種也今所見正屬此種與留青日札所謂美人蕉花辦尖大紅色甚美者迥異特以並產廣西狃而為一耳花鏡一云朱蘭即箬蘭今葉正與箬類

楓窗小牘雞冠花汴中謂之洗手花中元節前兒童洗手以供祖先

錦屏松湖北處處有之而花譜不载其名按陸祚蕃武園粤西偶記錦屏松葉似松而翠密過之絳花長莖甚可愛產桂林即此是也

湛淵靜語相傳木芙蓉根三年不除食之殺人因憶樂府云昔為芙蓉花今為斷腸草或以此

格致鏡原载曾瑞伯名花十友梅花清友瑞香殊友海棠名友酴醿韻友梔子禪友荷花淨友蘭芳友桂仙友菊佳友而遺其一張景脩十二客梅花清客瑞香佳客丁香素客牡丹貴客蔷薇野客酴醿才客蘭幽客茉莉雅客菊壽客而遺其三張翊九品九命僅载牡丹一品九命第二蠟梅一品九命第三酴醿一品九命第四芍藥三品七命第一菊四品六命第一其去取未知何據三餘贅筆载瑞伯十友有茉莉雅友芍藥豔友而無蘭然蘭為香祖古人取象曰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又曰如入芝蘭之室取友何得遺此當黜茉莉而冠以蘭更芳友為益友焉又丁香情客桃花妖客杏花豔客玫瑰刺客酴醿才客杨花狂客芙蓉醉客見西溪叢話海棠蜀客杜鵑仙客紫薇高調客見三柳軒雜識水仙歲寒友見學圃雜疏

梅之香清蘭之香幽水仙之香永玫瑰之香結蔷薇之香斂忍冬之香澹木香之香古梔子之香雅棗花之香細香橼之香韻茉莉之香豔夜香之香妖珠蘭之香竄荷花之香遠桂之香烈菊之香冷諸香皆有奇致而必以梅蘭荷桂清幽遠烈獨據四時之勝其品為尤高焉以下水仙梔子茉莉珠蘭抑亦可以為次矣木香棗花香橼菊花譬之商山四皓不受漢高籠絡也

荷苞牡丹即當歸花見張船山詩註

司馬相如上林赋盧橘夏熟注盧黑也又曰枇杷撚柿是分盧橘枇杷為二彙苑枇杷即盧橘餘冬敍錄遂以相如誤分為二李濒湖本草謂即金橘有謂指樱桃者則大謬矣

蘇文忠咏諫果詩待得微甘回齒颊已輸崖蜜十分甜向謂指蜜耳及觀爾雅注樱桃最大而甘者謂之崖蜜乃知以果較果故為親切

野史載呂惠卿對神宗曰凡草正生嫡出也甘蔗斜生庶出也

按便民圖纂凡上半月移栽者多實望後者實少醫書稱種子者亦然豈人物之性固有同與又圃史曰植物以土為母于土留心揀择栽植之道思過半矣此又擇母之說也

太虛真人曰服日之精華者欲得常食竹笋竹笋者日華之胎也

本草菊有二種一種紫莖氣香而味甘美可作羹一種青莖作蒿艾氣味苦不堪食名薏非真菊

羣芳譜山丹一名渥丹四月開紅花鮮豔可愛詩顏如渥丹疑即指此猶之顏如舜華皆以草木喻其顏色之盛耳

曲洧舊聞熙甯末浙西荒歉杭州境產物如珠可炊可飯水產蔬如菌可以為菹民賴以濟前此不聞按近年漢川一带大荒野產草根如豆芽狀白脆而甘土人名之飯藤掘食者男女絡繹蓋荒歉者氣數之危而特生者造物之仁也飯藤歲豐則少閒有之味苦難食天不兼與如是

秋燈叢話载煮蔓菁汁治痢神效椒囊殺巨蠍雄黃蛇觸其氣遂酥然二物須多乃效小兒生三日後取雞子白粘擦前後心手足心及兩肩井穴各十數遍見有黑絲即用尖鑷拔出以不見為度可除一切胎毒驚風等症出痘亦稀颇效中砒毒者白礬三錢研調水飲立解跌打損傷用紅砂瓦器擊成碎片夏日溺桶中三伏後火煅而淬以醋研末沖酒服之奇效真麻油浸烏稍蛇飲油治癩潰爛者皆效須多服久服水磨橄欖汁塗跌打傷信宿而愈毫無瘢痕貓頭骨煅灰敷沸瀋傷痛立止經宿結痂三日後痂落完好如舊雄雞卵汁點眼復明與空青同烏梅治疫奇效黄土研末敷兒生無皮越日即生

荔枝七個連皮核燒存性為末白湯調服呃逆立止

烏藥能治貓犬百病

虞初新志河底泥能塗湯火傷

玉壶清話張不疑傳嶽頂斷碑方猪牙皂角及生薑西國升麻蜀地黄木律[即川椒]旱蓮槐角子細辛荷葉要相當青鹽等分同燒煅研就將來使最良揩齒牢牙髭鬢黑誰知世上有仙方不疑五十齒已疎搖後

擦此藥復固勝前遵用者皆效

池北偶談凡鳥翅足折喂以芝麻仍嚼爛敷患處即瘥見客座新聞

游宦紀聞[宋张世南]薏苡仁一名葉珠用東方壁土炒黃水煮爛入砂盆內研成膏用無灰酒調下二錢消癩疝奇效有道人教辛稼軒後傳程沙隨皆驗

附子性熱本毒火以炮之攻去其熱故不能為毒朱砂性冷本無毒入火則熱遂成毒而殺人也

程沙隨嘗病血淋百藥不效偶閱本草白冬瓜治五淋日食三大甌七日而愈

叢談蝟捕金蠶蠱入其家即匿牆隙亦擒出之託胎蟲殺蜈蚣雖極毒者傷之以涎塗痛即止按託胎即蝸涎也又云王氏博濟方中保靈丹解一切行毒極驗又解食葫蔓草毒

顔氏家訓庾肩吾常服槐實年七十餘目看細字鬚髮猶黑邺中朝士有服杏仁枸杞黄精赤箭者得益甚多按槐實性涼必體素熱属陽者方可服之杏仁瀉氣亦非可常服者

又抱朴子牢齒之法朝建齒三百頗效

真黨參一兩五錢真於朮一兩三錢雲苓一兩甘草九錢西砂仁七錢藿香七錢川芎七錢香薷七錢滑石七錢共藥八兩三錢炒末用姜汁白蜜調分为六十丸名消暑百益丸每日吞三丸行路則含口中使其自化酷暑不侵精神飲食倍健并免秋後瘧痢諸疾真神方也暑時大氣發洩命中氣易傷故用參朮補氣為君雲苓甘草佐之以消溼熱香砂川芎去上中焦之暑滑石和甘草為六一散導暑溼從小便出輔正卻邪内外交治也

平書卷五

經學篇上

朱竹垞經義考引尚書考靈曜逸文春夏民欲早作故令民先日出而作是謂寅賓出日秋冬民欲早息故令民候日入而息是谓寅餞納日春迎其來秋送其去無不順矣按此深合敬授人時之旨孔沖遠疏寅賓寅餞專屬羲和此言教民賓之餞之下文東作西成俱有根矣

父為子隱堯以丹朱為嚚訟何也曰隱者一己之至情也不隱者天下之公養也

績用弗成孔疏祭法以鯀鄣洪水列諸祀典功雖不就為罪最輕按此極平允蔡傳不采昧甚

後漢書鄭興謂堯知鯀不可用而用之者屈己之明因人之心也

蔡蒙旅平錢氏時曰旅平水患既退行旅往來皆安平無險阻也荊岐既旅亦同獨言於梁雍二州者九州惟二州山最多最險尤為利害水平而行旅可以往來所以特書也專言山則平夷之路可知梁舉蔡蒙雍舉荊岐二州可以概見非止謂四山也九山刊旅刊去林木行旅可通九山則舉九州之山概言之也按此實勝以旅為祭之说若祭當徧及山川不當獨舉山而遺川又不當獨舉蔡蒙荊岐也詩曰彼岨矣岐有夷之行即旅平之謂也柞棫拔矣行道兌矣即刊旅之謂也

漢孔衍[安国孙]疏安國得古文科斗尚書孝經論語世人莫有能言者安國為改今文讀而訓傳其義又撰次孔子家語既畢會值巫蠱事起遂閣廢不行按衍所論則古文尚書實安國以今文改之猶言譯釋耳

以孫言祖為至親切後世何疑古文之甚耶又家語係安國所撰則以為王肅偽造者亦不然也

漢書儒林傳信都秦恭延君守小夏讀說文恭增師說至百萬言桓譚新論秦延功君說堯典篇目兩字十萬餘言但說曰若稽古三萬餘言按說經辭費如此得無嚴光買菜求益之譏耶

陟方乃死宋錢時融堂書解魂氣升於天之謂也謂之陟方者殆以明雖死而未嘗死也此惟覺者知之未覺不惟不知亦不信

女作士蔡傳以爾為士師之官按士為刑官之長即周之大司寇士師乃其屬官蔡氏誤以士當之其荒唐如此無怪後來時文家之沿訛也

商書曰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此足食足兵民信之說也春秋繁露曰不由其道而勝不如由其道而敗此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之說也

庸蜀羌髳見於牧誓是蜀之通中國舊矣侈者乃有秦武王五丁開山之說

微子之命不作懲創之辭信其德者深也

書文義有相属者有不相屬者有可通者有不可通者後世不難加以穿鑿恐非其本意也

宋葛洪涉史隨筆虞書所謂肆赦者為過誤而麗於刑者設也呂刑所謂有赦者为刑罰之入於疑者設也未始有罪無輕重普赦之文也按此最深明經義

孔子曰赦小過可見大罪不赦矣蜀志諸葛武侯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吳漢不願有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閒每見啟告治亂之道悉矣曾不語赦也若景升季玉父子歲歲赦宥何益於治唐書太宗謂侍臣曰古語有之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歲再赦善人喑啞夫養稂莠者害嘉穀赦有罪者賊良民故朕不欲數赦此論真宜補入書傳

惄如調飢楊用脩曰韓詩作惄如朝飢焦氏易林{亻丙}如旦飢語意甚合按楚詞天問而快朝飽快莫如朝飽則惄莫如朝飢對觀更顯

無感我帨兮塵史婦人服飾獨言帨者按內則注云帨婦人拭物之巾也居則設於門右佩則分之於左常以自潔之用也古者女子嫁則母結帨而戒之王漁洋曰徐太室徑定野有死麇為淫詩甚有理按詩明言有女如玉明言無感我帨是乃拒淫之詞昭然揭白何反以淫誣之朱傳淫詩之说方如狂瀾而不可挽其未指為淫者復揚其波而污之誠何心哉

騶虞凡三解白虎黑文毛傳之說也淮南道應訓散宜生得騶虞雞斯之乘司馬相如封禪書囿騶虞之珍群是皆以為獸矣禮記射義云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呂大臨曰所以歸功于二官也漢書序傳云膝公廄騶是騶乃掌御之官戴埴鼠璞引月令命僕及七騶咸駕左傳使訓群騶知禮謂騶為臨御虞為虞人是皆以為官矣賈誼新書騶者文王之囿虞虞官也是又以為囿官矣三說皆出於漢惟以騶為囿無他證據

陟彼岵兮爾雅山多草木曰岵無草木曰峐劉公嘉話拾遺施士丐云山無草木曰岵所以言陟彼岵兮無可怙也以其無草木故以譬之朱傳想從施說然未見其確也如以無草木之岵比無父何怙下明言父曰嗟予子實有父矣愈覺牽彊不通何取而易歷代相傳之古訓乎新唐書曰士丐傳春秋傳文宗喜經術宰相李石因言士丐春秋可讀文宗曰朕見之矣穿鑿之學徒為異同但學者如浚井得美水而已何必勞苦旁求然後為得邪斯言真說經者之藥石也

夭夭是椓楊用脩曰漢張衡傳引之云利方始萌害渐亦牙速速方穀夭夭亦加以速速對夭夭良為有理今本作天恐係誤字

吳禮部詩話[师道正傳]衛武公抑戒賓筵二詩極言荒湛之失本以刺王而引以自歸至於喪亂回遹等語皆所不諱蓋所以致其警戒之切爾舊序之言為是

奚斯所作古今黈謂作新廟經文甚明揚子雲班孟堅顏鲁公皆誤謂作頌太史公謂正考父作商颂亦誤

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毛傳有娀契母也將大也契生商也鄭箋禹敷下土之時有娀氏之國亦始廣大有女簡狄吞鳦卵而生契堯封之於商後湯王因以為天下號故云帝立子生商孔疏君子言人之美務欲加之因其國實廣大見簡狄為大國之女猶大明之篇言摯莘也朱傳有娀氏始大故帝立其女之子而造商室也何氏楷曰契之封商雖帝舜命之而皆本於天意故歸之於帝立焉按以上諸說子皆指契而言謂有娀氏女簡狄所生之子契也契為簡狄所生簡狄為嚳妃則契為嚳之子無疑至帝立子生商語意猶天命元鳥降而生商云爾乃陳氏兆崙[星斋]別創一說子女也有娀之國於此時而方大是以帝立其女生契而封於商也史稱有娀氏女簡狄為帝嚳妃吞燕卵而生契今此詩言禹平水土之時有娀方大通於中國则立子生商當在帝舜之時魯語展禽曰殷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湯以舜為契所自出與詩言脗合則史記不足信矣陳氏直以契為舜子殊足駭人聽聞果如所說此事關係甚大不應經傳別無明文而獨見於魯語展禽一言舜有契之聖子乃不傳契而傳禹乎天下朝覲謳歌訟獄者何竟舍契而之禹也孟子於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津津言之而顧概斥之曰舜之子亦不肖乎大戴禮記繫篇帝娶帝堯之女謂之女匽註者以娥皇女英女匽為三妃漢地理志陳倉有舜妻育冢祠山海經舜娶葵[一作登]比氏生宵明燭光夫二女之外加匽育葵比不經見者諸書猶紀之舜果立有娀女為妃且又生契而顾遺之乎陳所據者魯語一言考韋氏昭魯語註舜當作嚳祭法曰商人禘嚳嚳契父商之先故禘之是韦氏據祭法正鲁語而舜字為嚳之訛已為鐵案不移豈陳氏未覩章註或故隱其說以逞奇談與此恐結千古莫解之疑故詳辨之

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詩意明謂禹敷下土之時幅隕既長而有娀亦大帝乃立其所出之子契而生商將自古訓大子自古指契陳氏誤讀經文以為禹敷下土之時有娀始通於中國因以子訓有娀之女可謂颠倒陰陽矣至敍禹敷下土謂契母家有娀之國於此始大蓋契之生久矣非謂始生於禹治水之時遂臆斷其為舜子也

黃東發曰夫詩非序莫知其所自來注者去千载之下欲一旦盡去自昔相傳之說別求其说於茫冥之中誠雜可據按此譏朱子之廢序傳詩也由此推之凡宋人廢絀先儒自我作古之說果盡可信乎若黄氏者可謂不黨矣黄氏乃朱再傳之門人其言易不信邵之圖說言大學不信朱之補傳真晦翁幹蠱門人

池北偶談升庵引朱白鹿洞賦有曰廣青衿之遺問樂菁莪之長育或舉以為問朱曰舊說亦不可廢然則考亭之尽去小序終有不自安於心者乎王漁洋又曰紫陽解詩多失本意其甚者如木瓜一章尤謬輔廣童子問亦知其非而不敢斥師說則欲盡抹倒小序家語尤為可笑又曰程伊川云小序是當時國史作不然雖孔子不知朱晦翁事事推尊伊川獨詩傳力反其說大不可解

春秋隱公三年經文明書尹氏卒而左傳乃作君氏則公穀作尹氏為天子之大夫者得之矣然則左傳岂可全據而詆公穀哉但胡傳即以為詩所刺之尹氏恐亦未確幽王之亂豈尹氏猶得完然於東遷之後乎或曰襄公二十六年傳左師見夫人之步馬者問之對曰君夫人氏也可為君氏屬夫人之證然君夫人氏四字連綴成文固不若君氏之簡褻也且舍經之尹從傳之君有不即人心者矣

筮短龜長楊用脩曰杜氏此註最謬卜人蓋曰筮之辭所言理短龜之辭所言理長故下文遂引龜辭即立驪姬一事而言非謂筮龜有所短長也

繞朝贈之以策楊用脩曰策書策也子勿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即策文也今以為鞭策非也劉勰文心雕龍曰繞朝贈士會以策子家與趙宣以書巫臣之遺子反子產之諫范宣詳觀四書辭若對面據此岂鞭策乎李白詩臨行將贈繞朝鞭詩人趁韻之誤耳按服虔已訓策為書策

襄公二十九年吳子使札來聘胡傳以為季子讓國致亂春秋貶之夫讓美德也公子光之弒僚所不及料也奈何以致亂坐之蓋季非嫡子應得國之人則其讓屬正理孔子嘗稱之曰延陵季子之於禮其合矣乎又題其墓曰嗚呼延陵季子之墓而謂作春秋於其來聘與讓國無干之事忽斥其生平名而貶之吾不信也糓梁所謂成尊於上者是也

昭公五年左傳既載叔孫穆子因夢牛而寵之以致於禍後又載穆子之生莊叔筮之卜楚邸斷其以讒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餒死此兆穆子獨不聞之乎聞之而寵牛乎若穆子不聞左氏又於何聞之乎由此推之左氏之言禍福率以己意增飾不足信者多矣讀者但節取其理为戒可耳

人皆謂楚大夫僭稱公然齊有棠公見左襄二十五年傳是非大夫僭稱者乎

吳仁傑兩漢刊誤補遺魯昭二十五禘于襄公萬者二八纔十六人其眾舞于季氏則用六十四人按俗本左傳二八八字誤人字必無此理當以此正之

列子載鄧析鄭人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辭數難子產之政子產誅之呂氏春秋洧水大有富人溺死有人得富者屍請贖而求金甚多富人黨以告鄧析曰但安之必無買此者得屍者患其不贖又告鄧析曰但安之必無人更賣蓋所謂兩可之辭如此荀子宥坐篇說苑指武篇俱载子產誅鄧析孔子家語始誅篇載子產誅史何何即析耶抑別一人耶春秋左氏傳定公九年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杜註鄧析鄭大夫欲改鄭所鑄刑書舊制不受君命而私造刑法書之於竹簡謂之竹刑如此則鄧析宜誅矣與傳後所云云不合杜說非是]君子謂子然[即駟歂]於是不忠苟有可以加於國家者棄其邪可也靜女之三章取彤管焉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故用其道不棄其人詩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無以勸能矣據傳則鄧析為善而駟歂攘之而殺析者歂非子產也大叔代子產為政駟歂駟乞之子又代大叔事經再傳矣漢志载鄧析子一卷論者謂其说在申韓黃老之間大旨為勢統於尊事覈於實則與操兩可之說以難政者又正相反矣

無別之祸未有過於春秋者也懷嬴秦穆之女也既妻子圉復媵重耳而重耳亦甘受之獨不思其為姪婦且甥女乎[懷嬴之號必懷公被殺議谥之後國人所加不然亦必左氏取而號之重耳顧名思義能不赧然由此推之吳孟子之號陳大士謂為國人所加其說信然]鄭文芈楚子之妹也以伐宋過郑取鄭二姬歸二姬芈所生也獨不思為甥女乎其他若齊人強昭伯通宣姜皆彰明為之近於无愧不知恥之甚者至於闇昧之姦又不可勝述矣

申包胥救楚戰國策作棼冒勃蘇

疑古文尚書者多矣而以劉歆兩言斷之曰與其過而廢之也庸過而立之疑左傳者多矣而以程子一言斷之曰信其可信

後漢書鄭元傳何休好公羊學遂著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廢疾元乃發墨守鍼膏肓起廢疾休见而歎曰康成入吾室操吾戈以伐我乎按凡以後學攻前人者未有不深入其室者也亦未有不以矛刺盾者也但視心之公私理之是非耳若避此嫌甘使經義不明又豈有當乎

漢書言孔子作春秋有所襃諱貶損不可書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異言及口说流行故有公羊穀梁邹夾之學

公羊傳徐彦疏引戴宏序曰子夏傳公羊高高傳其子平平傳其子地地傳其子敢敢傳其子壽至漢景帝時壽乃與齊人胡母子都著於竹帛何休之註亦同是自高四傳其元孫壽所作今觀傳中有子公羊子曰則為壽所傳無疑穀梁傳楊士勖疏謂穀梁子名俶字元始一名赤受經於子夏所自作而徐彦作公羊傳疏謂穀梁亦是著竹帛者題其親師故曰穀梁傳今觀傳中有穀梁子曰則為後人所傳但其淵源必出子夏耳或謂公穀皆漢文恐亦不然漢儒谓左氏先著竹帛為古經理或然與

锺伯敬谓穀梁載桓公之言曰同非吾子左傳又云是其生也與吾同物因憶焦氏易林有云三夫共妻莫適為夫子無名氏翁不可知不覺失笑按同非吾子云云出公羊非穀梁也公羊謂公謫之夫人譖公于齊侯公曰同非吾子齊侯之子也正姜氏譖公之辭不得據為事實而疑同非桓子也子同生朱子辨之已詳此说歧而又歧矣

伊川春秋傳序游夏不能贊一辭不待贊也言不能與於斯耳按不能贊一詞不過謂聖人筆則筆削則削一字之嚴不可假易雖以游夏之贤不能贊助極形筆削之當耳非痛抑游夏謂其不足與於斯也不然春秋屬商夫子已明言之矣又作何說乎大抵道學家心氣過高往往卑視諸賢其論古也每失之不平其論今也每失之不允祇可籠絡耳食之人不能欺蔽心得之士也

贤者狎而敬之畏而愛之謂人於賢者當然耳蓋賢者嚴氣正性既患其不狎狎矣而又必敬敬斯畏矣而又必愛也

伯邑考他書謂文王長子據檀弓引為舍孫立子之证則係文王長孫也註家仍指為長子則與本文不顺他書謂微仲為微子之弟檀弓謂為庶子亦與諸說不合此皆可備參考

曲洧舊聞王介甫初侍經筵上欲令講禮記至曾子易簣事倉卒進說曰聖人以義制禮其詳至於牀笫之間君子以仁行禮其勤見於將死之際上稱善安石遂言禮記多駁雜不如講尚書按介甫深於經學卒誤天下言不可據如此其謂禮記駁雜置而不講亦非也

子張病召申詳而語之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幾乎即曾子得正而斃之旨

子思之哭嫂也为位然則子思為伯魚之庶子與

曾子責子夏之过三俱在疑似之間圣門規過之切如此而子夏可責祇此數事復受責不辭生平制行之高亦可見矣

宋儒專稱曾子而檀弓載子游有子勝於曾子者不一可見於諸賢大作軒輊者皆後儒門戶之見其實不然也

子夏曰吾過矣吾過矣吾離羣而索居亦已久矣曾子曰我過矣我過矣夫夫是也此聖賢所以為聖賢也

祭法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鯀金仁山謂必夏之中葉禹宜奉舜祀其後以天下為家始自祖其祖

郊特牲大夫強而君殺之義也由三桓始也鄭康成註以三桓指季友之殺叔牙與慶父陳氏宗之明管登之謂必三桓受誅於魯君但文獻失考耳按孔子云三桓之子孫微矣諸書所載春秋以後不及三桓一語費惠公必另一小侯與季氏無涉若季友殺叔牙慶父以桓殺桓不當統云三桓管氏之見良允

禮記载成王襁褓之說先儒多疑之方望溪據金縢王與諸大夫盡弁一語斷之及閱竹書紀年成王之立已冠尤見金縢有據而禮記可疑但方氏謂劉歆所竄亂以助王莽居攝之篡然賈誼疏已有成王幼在襁褓之中一言岂始于劉歆耶大抵漢初已有是說而古事之難質斷如此類者多矣

禮記曾子問亦漢儒假託之詞也孔子沒在季康子前何得康子之谥而稱之與緇衣子曰内引葉公之顧命同一破綻

大傳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歷文王昌不以卑臨尊也乃文王未嘗有及身稱王確據凡稱王者皆追尊之詞而鄭康成註必曰文王稱王早矣于殷猶為諸侯夫既為諸侯猶必謂稱王早何耶且泰誓祇稱文考不曰文王尤未嘗稱王之证也其曰文王受命中身者蓋指天命歸周言豈為稱王之據哉

吳昌宗四書經傳集證禮經解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釐繆以千里乃引易經緯書之言

坊記亦漢儒之書觀其引子云又錯出論語曰可見

情欲信辭欲巧鄭註巧謂順而說也孔疏君子情貌欲得信實言辭欲得和順美巧不違逆于理與巧言令色者异也按鄭孔之解自確王氏梁執巧言令色鮮矣仁之說謂此決非孔子之言陳氏集說遂謂巧當作考謂稽考古道悍然改經已忘卻情欲信一言矣情不信而求辭巧則鮮矣仁情信而辭不巧則言之无文行而不遠孔子脩春秋其情可謂信矣六鷁退飛過宋都隕石于宋五辭可不謂巧乎推之六經之詞皆巧也孔子謂草創討論修飾潤色即巧之則也不知此而北宋以後之文無怪其皆流于語錄矣

潛邱剳記荀卿言三年之喪人道之至文者也是百王之所同古今之所壹也未有知其所由來者也小戴緝人經又言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未有知其所自來者也班固採入史

後人之尊宋儒抑漢儒至矣而不能不以禮記為經亦知禮記實多漢儒之文耶則漢儒已託乎至尊矣豈宋儒所可掩哉

周禮春官大司樂大咸註大咸咸池堯樂也路史堯作大章之樂禮記註亦同豈堯有二樂耶抑一樂二名耶禮記謂咸池黃帝之樂

邢昺孝經疏謂孔子假立曾子為請益問答之人以廣明孝道真枉見也焉有自著名之为經者乎有自著直稱子曰者乎夫子于門人名而不字有稱曾子者乎假立之說尤屬不通其為朱子門人紀述無疑矣注疏多闇諸如此類

南平世家漢田敏以印本五經遺從誨從誨謝之曰予之所識不過孝經十八章爾敏曰至德要道如此足矣

魏志夏侯勝有言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按經術非為取青紫計然以此取之固勝于他但有要焉曰正心術耳心術不正則所謂明經術者皆邪慝也

顏氏家訓漢時貴俊皆以一經宏聖人之道上明天時下該人事用此致卿相者多矣末俗以来不復尔空守章句但誦師言施之事務殆無一可又云聖人之書所以設教但明練經文粗通注義常使言行有得亦足為人何必仲尼即能通兩紙疏義燕寢講堂亦復何用以此得勝庸有益乎光陰可惜當博览機要以濟功業按此可為得讀經之要法

唐書開元中祭酒楊瑒上言主司帖試明經不務求述作大旨專取難知問以孤经絕句請自今並帖平文從之新唐書楊瑒傳有司帖試明經不質大義乃取年頭月尾孤經絕句恐諸家廢無日請帖平文以存家學按此關經學甚鉅夫舍大義而專務難知是驅經術於小巧無益之途而壞人材不小矣

宋陳師錫[字伯修]奏徽宗曰六經載道諸子談理歷代史籍祖宗圖畫天人之蘊性命之妙治亂安危之機善惡邪正之迹在焉以此為圖天地在心流出萬物以此為畫日月在目光宅四海觀心于此則天地沖氣生焉注目于此則日月祥光麗焉心以道觀則正目以德視則明

孔子之後伯鱼子思世濟其美子上之曾孫子高名穿平原君稱其理勝於辭子高之孫子魚名鲋避秦禍藏書於壁陳勝尊以博士為太師[见孔丛子]皆大儒也漢有子國名安國唐有沖遠名颖達闡明經學作為注疏是為孔子之家傳真學後儒每以無稽之談結為死黨掩出二孔之上豈不枉哉

唐書載孔穎達直諫宋史載宋真宗得天書以問孫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其忠過王旦遠矣孔氏為九經正義孫為孟子音義此真無愧于經學者至孫氏孟子疏先儒多譏其偽雖其中亦有可取不逮諸疏遠矣必非孫氏作也

范甯謂王衍何晏清談之罪深于桀紂王伯厚曾辨其誣閻百詩潛邱剳記猶沿范氏之謬

歐陽永叔論删去九经正義中讖緯剳子謂正義多引讖緯之書以相雜亂怪奇詭僻所謂非聖之書異乎正義之名乞特詔名儒學官悉取九經之疏删去讖緯之文使學者不為怪異之言惑亂云云其論似正實亦不盡然者緯書固多駁維附會之言然其粹語亦多縱不出于孔子未必非自古所傳前人論之詳矣即如蓋寬饒引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孫官以傳圣贤此易緯文也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此孝經緯文也子之於母絕少分甘此孝經援神契文也是皆千古名言不减于六經者可盡廢乎且緯書通卦驗有云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漢儒引之作君子正其始萬物理差之毫麓謬以千里今禮記經解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實易緯之言也然則緯書不獨載諸注疏並儼然列于經文欲删注疏將并經文而删之乎是其势有所不能行矣况歐公特借删緯為名而其剳子前云殘編斷簡出于屋壁餘齡昏眊得其口傳去聖既遠莫可考证是自經文以至漢儒皆全斥之不知尚書及他經縱有斷簡周易固完然無恙也歐氏不信十翼為孔子作謂係易師附益之言并不信有河出圖洛出書之事是並論語而疑之充歐氏之類舉凡聖人之經無一可信又何論緯書更何論漢儒自歐氏一倡此論王介甫乃敢于作新義鄭樵遂謂漢儒之禍經烈于秦火而南宋後異說蠭起注疏竟束之高閣舉孔子以來一脈相傳之經學至宋蕩廢殆盡豈非歐陽氏一言階之厲哉但孔沖遠諸儒作正義筆太煩宂且所駁之義往往有勝于所取者然終赖其廣收博采傳示後人誠經學之淵海也得一明者择而出之以為標準而附以唐宋後諸儒精粹之論泐為一書則盛事矣

後人說經只知專宗朱子凡與异者皆不敢取而不知非朱子意也朱子論科舉有曰使天下士子各通五經大義出題目使寫出註疏與諸家之說而斷以己意朱子重註疏如此果依其法何經之不可明盖朱子一家說經之言雖優于諸儒不能盡經之蘊悉有是而无非者勢也无奈後儒以私心奉之其故大約有四厌註疏之旧而喜朱說之新一也憚註疏之烦而樂朱說之簡二也愛附朱子理學之大名遂忘孔子相傳之本义三也藉以圖科舉有明知其非故昧而從之者四也朱子所學之正首在于惡功利而後人專以其書為功利岂朱子之所及料哉

明太祖定科舉之制,原係漢唐註疏與宋儒之書並列學宮,無所偏主[详朱竹垞经义考]。後永樂篡国,使胡廣纂諸經大全。廣性最諂諛,因朱子為永樂國姓,遂闢漢唐諸儒眾說,專以朱子為宗。顧亭林諸人所謂大全乃至不全之書也。廣原名靖,與周是脩、解縉等約死建文之亂,是脩子謂:胡叔能死,亦大佳事。是脩聞靖問家人云曾飼豬否,笑曰:一豬尚不能捨,肯捨命乎?後與縉子約婚,因縉得罪,遂欲背婚。蓋反覆之小人無過于廣者。尤展成看鑑偶評云:永樂時胡廣為人佞巧,或投以詩云:漢朝胡廣號中庸,今日中庸又見公。堪笑古今兩奸宄,天教名姓正相同。可發一笑矣。今諸經經朱彝尊、毛奇齡等辨正,我朝欽定各經,破除門戶,皆得正宗。且頒十三經註疏于學宮,俾士子講習。美矣盛矣。惟四書俗講,猶沿胡廣大全之誤,蒙蔽學者耳目。夫孔子最惡鄉原鄙夫,而永樂即以鄉原鄙夫之尤如胡廣者提舉經學,流毒後世,吁,可歎也。

紀文達公曰易之象數詩之小序春秋之三傳或親見聖人或去古未遠經師授受端緒分明宋儒曰漢以前人皆不知吾以理知之也果有是理哉

或曰漢宋之說紛紛若持其平五經當主註疏四書當主朱註曰五經之與四書果若是歧乎四書者五經之鈴轄也故必通五經然後可通四書焉謂五經則有是有非四書則有是無非之理今試約舉之五十以學易明指易為日用之理朱子本義專主卜筮及雜入邵氏圖說諸條不可混入矣書云孝乎惟孝為句朱註書云孝乎為句不可宗矣思無邪決無淫詩朱集傳諸說不可雜入矣九合指桓公九次會合諸侯朱註改作糾合非矣大學宜確宗古本註疏今本謬矣凡此皆與五經切相比附安得謂四書有是無非乎持平而論五經四書漢宋皆有得失惟择其是者宗之勿執成見不分黨與一以經文本義為主兼取漢宋之說則庶乎其可也

宋儒功專在四書其于五經固多疏略觀程子謂論語孟子既治六經可不治而明朱子謂六經工夫多得效少其然豈其然乎

蔡聞之跋漢書匡衡傳贊曰明季多尊漢儒而薄宋儒不知漢儒重在講解宋儒重在操履則程朱之澤較宏也夫漢儒之操履如諸葛孔明賈長沙董江都黃叔度鄭康成管幼安若而人豈在宋儒之下必以匡衡張禹輩槩漢儒無操履專以講解抑之不知宋儒並匡張不如者多多矣此皆門戶私見豈公論哉

说經之妙全在虛而與之委蛇朱子謂解書不可謂孔孟已往不會說話一任己見說將去朱子解經入妙處深得此祕故每使口吻如生然猶憾其尚多任己見處

孔子之道大矣後儒各以所見說之猶管之窺天蠡之測海也謂天海不廢管蠡則可謂管蠡能盡天海則不可況屈天海以從管蠡乎

唐以前之說經也博其失在宂煩宋以後之說經也精而其失在武斷

自漢以後儒者每涉于老自宋以後儒者每涉于禪凡事莫樂于眾兒亦莫危于眾見古今學術之受攻最甚者皆其宗仰最甚者也

司馬溫公曰經猶的也一人射之不若眾人射之其中者多也吾亦曰道猶器也一二人傳之不若眾人傳之其知者廣也

孔子幹也七十二子子思孟子枝也漢宋諸儒葉也諸家之文則華也葉與花足以榮枝幹亦足以掩枝幹後人知有諸儒而忘孔子及七十二子是守花葉而忘枝幹也

經字無文義可通者亦當闕其疑有文义可通但以我之意見改之安知我是而經獨非乎豈孔子闕疑慎言之教乎經書中曰衍文曰誤字曰錯簡施之無文法可通者則可若憑我之私見曰衍曰誤曰錯安知己所改之非衍非誤非錯乎

古人有古人文法後人有後人文法大抵古人之文多奥似詰屈不可通其中精蘊實深後人之文甚明每直瀉无所蓄其中意味實淺自宋以來每以後人之法解古人之文訑訑焉以為獨得也亦弗思甚矣東周以來何孔子之少北宋以後何孔子之多

宋賢事彙邵伯温少時讀文中子至武侯無死禮樂其興乎因著論以為武侯霸者之佐恐于禮樂未能興康節先生見之怒曰以武侯之賢安知不能興禮樂後生輒譏先贤亦不韪也伯温自此不敢妄論按宋儒議論最苛于圣門七十二賢颜曾閔冉數子外無不遭其深文詆訶幾于喪心病狂者所為程伊川嘗謂人當于有過中求無過不當于无過中求有過此論最允夫待今人且不宜苛刻妄詆況古之賢人乎然伊川亦行不掩言者也閱康節之論感而書此

講學易流于為人考據實純乎為己講學有弊考據無弊考據實兼注疏講學之長而無其偏黨門戶滯泥空疎之習第廣狹醇駁究存乎人之自取不可假也

秦皇焚經而人道闕隋皇焚緯而天道荒

御史臺記太學博士姓張昌宗之族叔精五經懵於時事夫五經而懵岂經使然哉亦不精之過耳

讀書尤貴知所择能知所擇則會而通之雖稗官野史佛乘道藏未必無益也不知所擇則拘而泥之雖聖經賢傳漢箋宋註未必無損也

元文宗至順元年封顏子為復圣曾子為宗聖子思為述圣孟子為亞聖復蓋取諸易繫詞不遠復颜氏之子其庶幾乎之義宗圣蓋取韓昌黎惟曾子得其宗之義述聖蓋取中庸子述之義亞聖蓋取趙岐孟子題詞命世亞聖之才義

四部代積茫如煙海新說漫出古義寢微

本朝四庫收羅數倍前代分應刻應抄存目三等大抵發明古义者多取之自出新裁者多黜之亦不得已之砥柱也

宋儒說經好為新解妄斥漢儒朱子卻不甚菲薄鄭康成

李石曰:王弼注易,刻木偶為鄭康成像,見其所误,輒呼叱之。果如此,宜弼之夭矣。人傳郝京山著九經解,亦刻朱晦翁像,遇正其誤,輒以筆擊之。此謬言也。後人正先儒之誤,公也,詬斥則惡矣。仲輿之明,必不為也。且九經解具在,亦未嘗專于駁朱。

世傳郝京山著論語解多易朱註忽地裂有物啟視則朱子註第幾次不用之稿與郝說同無論荒唐不經即朱果前後有數稿後勝于前者固多前胜于後者正復不少即諸家詩文皆然姑以此破拘墟之見朱子傳易冠先天圖袁機仲林黄中爭之傳詩廢小序呂成公爭之宗無極陸文安爭之然万世之公論不以朱为是也是故事以合聽而明

呂成公,宋儒之最平允者也。朱子廢小序說詩,成公力爭之。成公卒,朱子轉激而為詩傳,改大學,訂論語,删孝經,而成公不及見矣。成公卒,朱曰:齎了許多鹘突道理去了。至今觀之,成公之鹘突猶或少也。

澗泉日記朱先生懲談高說妙之弊只教人讀書尋義理為學其尋行數墨又拘拘以論說為學其弊反不足以成己教人豈非難事按數語平允無南宋人捫槃習氣又曰朱元晦強辯自立處亦有膽略

世人以程朱並稱其實程優于朱遠甚伯淳天分極優惜早世未克大成正叔與周茂叔游太极圖終身不挂口與邵堯夫游先天圖終身不挂口可見確有定見不為異說所惑說詩宗小序说大學宗古本亦無不知妄作之弊皆非朱所及也揆諸聖門已到可與立境候惜未能權以化其拘耳

時中之说出于孔子時措之說出于子思時勢之說出于孟子拘儒乃不審時度勢而一斷之于理夫理之義取于玉文順其玉之文斯為理逆其玉之文斯非理然則理即時之順勢之順者而已違時逆勢即非理矣堯舜有揖讓之時勢因而揖讓理也湯武有征誅之時勢因而征誅理也易之斯非理矣至于殺身成仁之事似乎違時逆勢乃全一己之節亦理也若治天下而不因時勢皆非理也後世之理學其非理亦多多矣國不可建而必欲建之田不可井而必欲井之古禮古樂必不可復而必欲復之皆非理也聖賢所重者躬行文義淺焉者也後儒于十三經文義淺淺者尚多失其句讀侈然以聖人自命蚩蚩者亦以圣人奉之蒙所大不解也

朱元晦一生論人之刻,其深文周内,千古人物被其鍛鍊,幾無完膚,似乎剛者。乃遇一救趙汝愚事,便心寒氣馁,藏頭縮頸而不為。剛者果如是乎?

宗陸象山主靜之說者每墮入禪寂然象山非禪寂也宗王陽明良知之說者每流入猖狂然陽明非猖狂也且如劉忠節宗周孫徵君奇逢鹿忠節善继湯文正斌皆當代真儒實宗陸王之學者又何可以流弊歸咎于陸王乎而自宋方回留夢炎以後鄉原鄙夫窮凶極惡无非自命宗程朱者豈可以此罪程朱乎願持門戶之見者分別觀之核實論之斯允矣

孔子謂言豈一端亦各有所當也聖賢教人隨事而發初無一定宗旨令人舉一廢百良知自孟子之一說其實開導多方不勝枚舉王陽明必執此一說以標宗旨偏執可笑然攻之者必謂其為異端亦偏也總之講學家多客氣假名義道德之名以行其克伐怨欲之實固深可戒耳講學最不可標宗旨萬不得已宗孔門忠恕二字最為無弊又不如慎獨二字尤為不言躬行萬全無弊也

朱元晦之學似實而虛陸象山之學似虛而實學元晦者知十行每不逮其一學象山者行每與知合故陽明起而知行合一孫徵君鍾元湯文正斌皆宗陽明者也詆陸王者試平心思之

池北偶談王文成公為明第一流人物立德立功立言皆踞絕頂康熙中開史館秉筆者訾謷太甚亡友葉文敏[方靄]時為總裁予與之辯論反復至于再四二十二年四月湯侍讀荊峴[斌]對上以致良知之說與朱子不相刺謬且言守仁直節豐功不獨理學上首肯曰朕意亦如此睿鑒公明遠出流俗之外史館從此其有定論乎

天地間有正氣有邪氣判然各別人得而辨之惟客氣則附乎正氣以行其邪氣人不得而辨之聖賢之學在培正氣以除客氣故曰矜而不爭羣而不黨故曰無克伐怨欲無意必固我自宋儒道學道統之說興則每以客氣為正氣至附道學為門戶以相爭者則統乎客氣矣

孔子之道在明而後儒多闇孔子之道在誠而後儒多詐孔子之道在恕而後儒多刻孔子之道在改過而後儒多怙過孔子之道在時中而後儒多不中孔子之道在述而不作而後儒多無知妄作孔子之道在無意必固我而後儒多克伐怨欲孔子以戒懼慎獨為敬而後儒以主一無適為敬吾不知之矣

世有大患三曰謬曰拘曰妄孔孟之教正其謬化其拘挽其妄在博文約禮主敬博文故達達故不謬約禮故中中故不拘主敬故謙謙故不妄後世自詡孔孟者以謬益謬以拘益拘以妄益妄

古今黈勸學者誘以道德之精微此為上性言之非所以語中下者也今之學不過為利而勸為名而脩因其所為而引之則易入而易進齊颜之推家訓曰有學藝者觸地而安自荒亂以來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者尚為人師雖千载冠冕不曉書記者莫不耕田養馬以此觀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數百卷書千載終不為小人也諺曰積财千萬不如薄技在身韓退之為其姪符作讀書城南詩云金璧雖重寶費用雜貯儲學問藏之身身在即有餘是二說者最得其要按此說固然終當以正心術化氣質通時務為讀書之本上性無論即中下之受益較名利不可同年而語矣

古今第一妄人為呂留良伊生七年而明亡與明原無君臣之義不可解之節既入本朝甘為逸民亦无不可乃應試入學是為本朝臣子矣復為日記醜詆本朝以致剖棺焚尸覆宗絕祀謂非膏火自煎者哉其所著書惟批選時文藉以講學其所宗仰惟朱考亭于六經亦不知為何物惟知有四書自漢唐諸儒之說一無所睹閻百詩嘗笑呂晚邨四書集註外不知更有何書實深中其孤陋之病夜郎自大天蓋名樓天蓋者謂不履本朝之土也其樓果不著土而成倚天而立者哉妄而極愚亦已甚矣悍然自命為考亭以後一人以道統自命其無知之門徒黏鯹逐穢將其說纂為天蓋樓語錄專以攻陸子靜王陽明為事其說之偏駁矯誣不可枚舉亦無足論今試取二公之實行與留良較之子靜一生篤行事君誠敬荊門軍德政彪炳史册陽明攻劉瑾平宸濠有大功于時留良居下訕上犯義干名是陸王忠留良不忠矣子靜陽明守身行道百世流芳其父母長有餘榮留良覆宗絕祀永載刑書是陸王孝留良不孝矣不忠不孝尚何學之講何道之任況以不忠不孝之人極力攻大忠大孝之人滅絕天理宜乎其遭天誅也夫彼蚍蜉之撼何損大賢徒自禍耳不可深為妄人之戒哉至其以時文講道尤屬可笑斯道首戒功利時文乃功利之尤者摭拾浮詞附會谰說拾火寒冰事同兒戲又不足責矣

平書卷六

經學篇下

道光丙戌十月寓漢皋怡雲樓讀李穆堂先生集二遍深服其經術文章卓然彪炳所學大抵宗陸子靜王陽明因是與朱子議論牴牾予嘗憾宗朱者門戶之私太甚哆口斥陸王為異端于穆堂則所憾又異矣因世儒之攻陸王激而護之猶可言也因世儒之袒朱子槩為斥之不亦偏乎學者讀書務空成見惟其是者宗之非者辨之而為棄短而取長不為矯枉而過正惜乎以穆堂之明尚未免以偏易偏也余特撮舉其原文大要而附識管見于各條之後此惟期于心得有稗益毫非為門戶起見也

原學:

學主于效法就行言不就知言

學自以兼知行為允若謂專就行不就知言大學何以言致知子夏何以稱日知其所無為好學有專就行言者如不遷怒不貳過之類是也然亦必知其怒而始不遷知其過而始不貳則行仍不能離知也易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明兼知行說穆堂豈忘之耶

天生之則本于良知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惟患不行不患不知

孟子之言專就孩提少長言之使人反其初心耳其實氣拘物蔽以後不知親親長長者正多不教其知安望其行

效先生之教亦非导之以知止于親書册而勤討論也

不先導以知必不知如何行謂不止于親書册勤討論固是若以書册討論為支離無益則六經可一筆勾矣

聖門好問者無若曾子而夫子所告在于一貫博學者無若子貢而多學而識夫子非之

曾子若非書冊討論貫何物乎試讀禮記曾子問一篇正書册討論實據也孔子之所謂非者謂非徒多學而識而有一以貫乎多學之中耳若竟以博學為非夫子何以又言多聞多見何以言好古敏求對哀公何以言博學之穆堂蓋誤會非字耳餘詳予經學質疑錄

其教弟子也以孝弟謹信親愛為主必餘力乃學文其在成人也以志道據德依仁為先而游藝則居末

孝弟謹信親愛豈全不用知志道便兼知行二章以重輕分先後不可劃定次序為先後也以志道章属成人是以孝弟章屬幼學亦沿俗說之訛詳經學質疑錄

先以敏事慎言而後就正於有道以為好學

敏慎就正皆兼知行言

夫子拱而尚右二三子亦尚右則以為嗜學

禮記载夫子拱而尚右為有姊之喪門人不知從而尚右因夫子言改而尚左蓋吉尚左凶尚右此正見不知而行其行必誤而知之當先審矣穆堂反以為學專屬行不屬知之證不亦左乎

孔門弟子夫子獨稱顏淵其好學之實則曰不遷怒不貳過行也非知也

辨見前

盖古未有以學為知之事者至朱子始以學問思辨俱屬知因以窮致事物之理為格物又以大學未詳言格致之事也因疑其义亡而為傳以補之于是古人為學之法乃一變尋章摘句之弊流為玩物喪志齗齗于口耳之間舉古人躬行實踐之學不得而見之

使從古未有以學為知之事自朱子始則朱子真開天明道第一聖人矣不知朱子實本古人之成法教人不以為功乃反以為罪乎惟其然愈授偏袒朱子者之口實並朱子之議論未當者一護之如嚴城而不可解也朱子以窮致事物之理為格物本確不可易特不知格物之義已詳具于大學首章而誤為補傳耳然此亦過于求詳之失而非有背道而馳之差也躬行實踐正朱子所以教人切要之旨全書可覆按也即以大學章句論致知格物祇一項而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見于躬行實踐者凡六目何謂古人躬行實踐之學不得而見之乎玩物喪志三代後不善讀書者便蹈此弊而漢魏以降溺于辭章者尤甚如何獨歸咎于南宋後之朱子

學記稱大學之教時教必有正業退息必有居學不學操縵不能安弦不學博依不能安詩不學雜服不能安禮不興其藝不能樂學四者之中并無誦讀講論窮理格物之說其論學之弊也則曰今之教者呻其佔畢多其訊言又曰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然則專務讀書博學強記以為窮理格物之事者皆大學之所戒也

正業居學皆兼知行言學操縵知操縵者也學博依雜服知博依雜服者也謂無誦讀講論之說則禮記云春秋教以詩書不誦讀可乎孟子正講良知家之所藉口者也何以又言誦詩讀書知人論世乎佔畢記問亦對當日末流之弊言非謂佔畢記問竟可廢也且學記明云一年視離經辨志非知而何九年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則大成亦知行並進之極耳穆堂又當作何解而為學專行不属知之說乎

朱子之以效釋學也曰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是先行而後知也其補格致傳則曰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是又先知而後行也物理固不可窮又一人所著彼此互異後學之士何所遵守然則效吾心之天則效先覺之遺則遵訓效之解而一力于躬行雖違大學之章句而合于論語之集註學之義既不荒其于朱子之說亦可以無戾矣

必效先覺之所為效字原兼知行故以明善復初兩意詮之明善為知復初為行何嘗是先行後知以大學之序言之格物致知是明善誠意正心脩身是復初朱子論語集注與大學章句何嘗彼此互異恪遵訓效之解而一力于躬行舍知何以為躬行是其于論語集注未必合學未必不荒于朱子之說未必不戾也且以孔子之言斷之一則曰由誨女知之乎再則曰知德者鮮矣告哀公明言明善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明以知行分舉而強辭奪理者必將知一層打沒則與孔子異乎同乎謂朱子格致補傳即凡天下之物云云太泛則可因此必抹煞知豈非惡噎而廢食也哉

自宋南渡以後學者不務其所當務而疑其所不必疑不汲汲然患其知之而不行而鳃鳃然患其行之而不知溺其志于章句訓詁之煩而駕其说于意見議論之末置其身于日用彝常之外而勞其心于名物象數之中未嘗一日躬行實踐而詡詡然自以為講學吾不知其所講者何學也

此論最足以針講學末流之失然其咎在于知而不行豈可因此並舉知而廢之也章句訓詁名物象數果為日用彝常起見亦何可略

試取孟子所謂本心良心者一體察焉有不茫然思惕然懼者必非人矣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學為仁所以學為人也又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舉孟子本心良心之說是矣但孟子言擴充必言察識言求放心必言學問言由仁義行必言明察而于行之不著習矣不察由之而不知其道者斥之為眾則安可舉講習討論而皆廢之單求所謂本心良心者乎學問之道是一句須讀斷凡親師取友書册討論之功皆備因恐人將學問徒視為口耳之為外鑠之事故以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指出切耍關頭所謂深造以道左右逢原博學詳說以反說約其理皆渾括于此若誤連讀謂求放心之外別無所謂學問則于孟子一切語言皆不可通矣舉一廢百屈经就我其害在不識孟子句讀始可見章句訓詁必不可廢而講習討論以求知誠先務也

吾一日之閒自昧旦而起至寢息而止心發一念即加審察為理耶即奮然直前為欲耶即毅然斷絕

此論是矣但非讀書明理恐審察之未必精而理欲之未能辨也

豈有舍固有之良心而求之書册求之講論以為外鑠之學者哉

以書册講論為外鑠則孔子之好古敏求多見多聞真外鑠之尤者矣

若謂事上使眾、天下國家之事,繁重難知,必須豫為講習。不知家國天下無異理也,昔魯哀公問政,孔子對以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言不待問也。一朝之興各有會典,當官之職各有掌故,時至事起,虛心延訪,實意推尋,未有不能知者。大學謂心誠求之不中不遠,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如必豫為講習,是學養子而後嫁也。

獨忘對哀公必明乎善及擇善之語乎?大學謂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見誠求之,不假強為,非舉學古人官之則而廢之也。果如所云,子夏何以言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乎?漆雕開何以言吾斯之未能信而子說之乎?則講習果不必豫乎,此子路何必讀書然後為學之論,而夫子斥之為佞者也。

昔顧東橋疑經事可以理推變事非精義不能恐须平時講解因舉舜不告而娶周公大義滅親二事為問陽明先生答以舜周公亦止臨時以心度其輕重並非平時豫為講習見古人有不告而娶大義滅親者因而效法之也蓋心之為用萬物皆備苟能治心無施不可

古人有幾舜與周公此所謂生而知之者也正为不能如舜周故必取古聖賢之成法講明而切究之所謂學而知之也安可援舜周一律師心自用于此見王陽明之教祇可自為之而非人人可為者也即以舜周論孟子言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言周公恩兼三王以施四事豈毫不豫為講習而全憑心度者乎又如陽明之功業文經武緯豈作秀才讀書時略無所講習而臨事猝然能之乎恐亦徒欲伸其良知之說而非生平踐履之實也

伊川程子論學謂學也者使人求于內也不求于内而求于外非聖人之學也以文为主者是也學也者使人求于本也不求于本而求于末非聖人之學也考詳略採異同者是也是二者皆無益于吾身君子弗學

中庸明言合內外之道孔子言殷因於夏禮此本也所损益此末也詳略異同是也有內無外是有仁無智矣有本無末則不能因時制宜而禮有所不行矣凡此皆伊川拘固之言過高之論而穆堂反引為據其實伊川亦非穆堂所取此徒欲攻朱子講習討論以求知之說而借伊川之言以難之耳

羅整菴[名欽顺]謂明心為禪學朱子釋明德為虛靈不昧豈非心乎又曰具眾理應萬事豈非心乎以心釋明德則明明德非明心乎

強分心性本後儒支離之談自豐其蔀者也整菴輩徒恃此為能事耳曷嘗于聖學有得穆堂此論實足以矛刺盾

彼釋氏者遺棄人倫空諸萬有施之為教不可以脩身不可以齊家不可以治國平天下举吾心所有者而悉昧之何明心之有使陽明之學而果如是謂之禪可矣然謂陽明之學不足以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雖童子知其不然也不考之實事而漫為心性之空言以相排詆豈不悖哉

此屬公論蓋陽明鄰于生知本有自得之實特難為眾人之法耳凡攻陽明為異端者皆偏也

整菴與陽明同在武宗之時天下多故身為大臣離事自全而已能抗劉瑾乎能誅宸濠乎能靖粤西之亂乎此實學與虛說之辨也若陳建輩無知妄論自鄶以下矣

整菴首攻陽明凡詆陽明為異端者皆援之為說其實整菴立身不及陽明之萬一直不知人閒有恥羞事也

發明本心说:

朱子因陸子教人有養明本心之說遂以頓悟目之而其實非也陸子全集予繙閱數十過絕無頓悟二字其生平教人好舉木升川至專以循序為主至于發明本心並非頓悟孟子論乍見孺子入井即所以發明惻隱之心論嘑蹴之與不受即所以發明羞惡之心不辨禮義而受萬鍾者則謂之失其本心陸子之意不過如此其所以必欲發明人之本心者蓋專以效法先覺言學則中材以下必且以資性諉為不能惟知仁义禮智皆本心固有非由外鑠然後夫婦之愚不肖者皆可以與知可以能行而人皆可以為堯舜無庸自諉亦無可自棄此發明本心之教所謂不可以已也自聖賢之學變而为科舉之業剽竊口耳不復以身心體認陸子之書未嘗經目而道聽途說隨聲附和咸曰陸氏為頓悟之禪學不知陸子全書具在絕無此說而循序之教則無時不然無人不然正與尚頓悟者相反學者試取陸子全書讀之則知娶寡女者不可誣以撾婦翁矣

此辨陸子頓悟之說至明陸子之非禪學亦至明朱子于陸子不免深文周內固宜分別觀之但在孟子發明本心原未嘗廢學問即陸子亦有讀書涵養之說穆堂又何必盡闢聞見之知廢書册討論之益而狃為一偏之論耶且使書册可廢即孟子不必讀矣陸子又安得本心之說倡以為教耶至于聖賢之學變而為科舉在朱子當日集四書作傳注之日誠不及料科舉俗學與聖賢之學原为同牀各梦但有志為圣賢者亦即拔起其間不以科舉廢也使朱子不集四書不作傳注不以此設科舉聖賢之學未必果盛于今也昔與諸友論時文誤人毛雲衢曰諸君知其一不知其二设不用四書文專用詩賦恐讀四書者皆少矣孰若借此使其長與四書謀面使聖賢義理澆灌其心不猶愈于虛文浮藻耶予深服其論之確因識于此

致良知說:

致良知之說昭然無可疑而至今未決者支離之俗學以謬見駁之而放蕩之門徒以末流失之也自陽明先生倡道東南天下之士翕然從之名臣脩士不可勝計其道聽塗說起而議之者率皆誦習爛時文旧講章以求富貴利達之鄙夫耳間有一二脩謹之士閹然媚世而自託于道學者稍相辨論不知其未嘗躬行自無心得不足以與于斯事而考見其是非之所在也羅整菴駁良知非天理尤為悖謬

良知之說出孟子原無弊整菴因欲駁陽明遂斥良知非天理然則孟子言愛親敬長亦非天理耶整菴全出門戶意見之私欲以爭勝陽明而不知反見絀于陽明也但專執致良知之說必以講習討論為支離而專師心自用則未免有弊耳

韓昌黎原道謂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楊龜山駁之曰道固有仁義而仁義不足以盡道楊氏之言大謬易傳謂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論道之實有就五常言者有就四德言者而五常四德之中惟仁義為尤重故易大傳以配陰陽柔剛而槩乎人之道孟子之告梁惠王亦曰仁義而已其論士曰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曰己曰備楊氏何不併駁其未全乎朱子語類仁義不足以盡道游楊之意大率多如此蓋為老莊之說陷溺得深近得龜山列子說一編不知何故直如此背馳是朱子于楊氏亦議之矣

宋儒中楊氏尤陋此論足證其心之闇也

古文尚書考:

荀子解蔽篇故道經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幾惟明君子而後能知之荀子引道經則尚書必無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之語蓋荀况著書在詩書未燔之前凡引詩書並稱詩云書云而此獨稱道經則秦火之前荀子所見之尚書無危微語也楊倞注云今虞書有此語而云道經者蓋有道之經不知漢以前從未嘗稱易詩書春秋為經論語孟子所引亦無經字經解出于戴記未必為孔子之言然通篇無經字其經解之名則漢儒所署耳孝經亦漢人鈔撮聖贤緒言為之不然不應漢以前無一人語及之也至漢武帝始設五经博士蓋漢初尚黄老儒者慕焉因亦效道家者流各尊其所治之書為經自稱曰經師此如龐蘊語錄惟僧人稱之而宋儒弟子之無識者亦錄其師之言名以語錄焉耳或謂十二經六經之名莊子天道天運二篇有之不知莊子外篇即多赝文未足據也又史記所引者安國所得于壁中之真古文尚書非今所有之古文尚書朱氏彝尊嘗考之矣觀殷本紀所引湯誥周本紀所引泰誓辭皆與今所傳古文尚書絕不相類蓋安國所得壁中者信有其書而特非今世所行之古文尚書也

疑古文尚書者其说至夥穆堂所論尤為有據但古書同辭者甚多荀子偶引道經未引尚書豈得據其所引轉斥尚書之偽史記引湯誓泰誓與今所傳不同是誠可疑但史記引書即今文所有者亦多不同如平章作便章之類恐皆係史遷點竄而然如謂別有孔壁真本古文漢以來無秦火之失何以傳尚書者不傳其真反傳其偽者耶總之古文行世已久格言至論多出其中與其過而疑之不如過而信之也

平書卷七

文藝篇上

此篇自經史子集之文無所不論惟詩有榆樓詩話故不及焉

十三經之文無不鍊者甘使人讀之不解而不肯易其言文之體應如是亦所以重道也周秦諸子皆然漢賦及他文體莫不然賈生相如子長子雲孟堅其最著也東漢以後文體漸卑非鍊之過乃不鍊之過也六朝文雖卑句法猶鍊特其氣不如西漢之雄傑耳至韓柳出乃一震其雄傑之氣而句法之鍊仍多得于漢人

幼讀左傳楚伐隨軍于漢淮之閒[桓八年]疑其與淮何涉後乃知隨州大洪山緜亘數百里陽為漢水陰為桐柏淮水所出蓋軍于大洪也

池北偶談劉知幾曰敘事之工以簡為主左氏記晉平公飲酒幾三四十言檀弓只以十七字盡之云子卯不樂知悼子在堂斯其為子卯也大矣語益簡味益長可為文章之法

左傳趙穿曰我侵崇秦急崇必救之後人改本為崇急秦必救之只倒一字便有古今之別

古人用字上下不嫌同辭如左傳[文十四年]周公將與王孫蘇訟于晉王叛王孫蘇之類是也或謂之奇或謂之謬皆枉又定公九年東郭書讓登本先登而謂之讓亦與後人用字不同處

公羊莊公十三年曹子手劍而從之管子進曰君何求乎曹子曰城壞壓境君不圖與管子曰然則君將何求曹子曰願請汶陽之田管子顧曰君許諾一字不著莊公桓公而莊公之怯懦桓公之卒愕如见公穀敍事勝于左傳處不一而足

左傳哀二十四年是躗言也注躗過也疏躗偽不信也躗音衞

楊升菴曰左傳公若謂圉人曰爾欲吳王我乎三國志欲曹爽我乎宋人奏議云是欲劉豫我也皆祖左傳句法

晉語夷吾私于公子絷曰君實有郡縣郡縣之名始此

琴操载齊思革子石文子叔愆子往楚事與羊角哀左伯桃事酷類大抵秦漢記载多一事而異名者

據管子管仲先鮑叔死據說苑鮑叔先管仲死諸子之說牴牾多如此

管子小匡篇樸野而不慝其秀才之能為士者則足賴也秀才之名始見于此楊升菴謂始于趙武靈王論胡服俗辟民賊是吳越無秀才語不知管已先之矣升菴又謂再見于賈誼傳六朝遂以為取士之科云

楊用脩曰古文語多倒管子曰耶言伐莒者漢書中行說曰必我也為漢患者按惟倒為峭惟峭為妙

蘇子由古今家誡序引老子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今老子无儉故能廣語可與孟子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财不可勝用相參

老子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此類語乃五經中精語

楊用脩曰文子引老子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漢儒取入禮記遂為經矣

老子謂大道廢有仁義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按無惡則善不顯勢也然有仁義大道不廢矣有孝慈六親可和矣有忠臣國家可不昏亂矣是惟恐仁義孝慈忠臣之不多也老子之意則欲并仁義孝慈忠臣而去之惡疾廢藥惡飢廢食其不達亦甚矣

老子謂絕聖去智絕仁去義絕巧去利按不但聖智仁義不可去即巧利亦不可去也巧利而導之于正安往非圣智仁義哉

老莊之意欲天下歸于渾噩一成為榛榛狉狉之世而後謂之道德不但理有所下可勢亦有所不能矣何其不達也

墨子令之俯則俯令之仰則仰是似影也處則靜呼則應是似響也按此譬人臣之容悅者鄉原鄙夫墨子之所不為也

列子墨之徒謂楊之徒曰以子之言問老聃關尹則子言當矣以吾之言問大禹墨翟則吾言當矣可見二氏之所託矣

墨之託禹昭其儉也然禹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而墨主于薄葬夫儉美德也少差而且流于墨況其他乎

傳謂史角往魯始有墨翟之學墨之為墨亦舊矣哉

孟子為後世文章之祖上孟如五嶽高明廣大氣象萬千中孟如瀟湘武夷曲折入勝下孟如蚕叢鳥道險絕幽深唐宋八家無不取徑于此而各成其面目人之嗜好有不可解者李泰伯不愛孟子歐陽公不愛杜詩王半山不愛李詩皆不可為訓

列子载楊之徒攻為仁義者有曰昔有昆弟三人遊齊魯之間同師而學仁義之道其父問之伯曰仁義使我愛身而後名仲曰仁義使我殺身以成名叔曰仁義使我名身並全彼三術相反而同出于儒按此蓋譏儒之多歧也夫愛身而後名者仁義之明哲保身也殺身以成名者仁義之致命遂志也名身並全者仁義之得位乘時也窮達皆宜殀壽不貳此仁義所以為美也今各執一端以窮之徒見其詖淫邪遁而已矣

列子说符篇鮑氏子對田氏曰天地萬物與我並生者也類無貴賤徒以小大智力而相制人取可食者而食之豈天本為人生之是蚊蚋噆膚虎狼食肉豈天本為蚁蚋生人虎狼生肉者哉按此已開佛氏戒殺之漸謂類無貴賤是其昧也非先王中正之道然可以警暴殄天物者

列子薛譚學謳于秦青未窮青之技辭歸青餞之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譚乃請還卒業按此與成連海上伯牙謂先生將移我情者同一深遠矣

列子楊朱曰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事若覺若夢三王之事或隱或顯億不識一當身之事或見或聞萬不識一目前之事或存或廢千不識一

莊子言道似極元妙其所歉者曰誠曰敬便惝恍而無著持

莊子逍遙齊物皆欲保身于亂世亦易道之一端所謂儉德辟亂不可榮以祿也然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其去聖言遠哉

莊子駢拇等篇所論粗淺必其徒依託為之然莊子本視仁義在性外直以為收名之具此其所蔽也

莊子之道善一身而有餘善一世而不足

戰國之亂亟矣孟子正襟之談也屈子垂涕之道也莊子長歌之哀也

莊子非真能齊物者也特憤世之亂忍己之窮而託為高曠以自娛耳其曰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底蘊具見矣聖賢之安命豈因無可奈何哉

莊子言靜而不言敬言無而不言有言道德而不言仁義于聖學半得半失至其刻畫人情雕鎪物理如大禹鑄鼎使神姦畢露而自不敢近則以為六經之羽翼可也蒿目世亂長歌當哀知不能有得無失則得失一视知不能有生無死則生死齊觀一言以蔽之曰知其無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谓非古之傷心人哉讀者徒震于洸洋自恣之辭譽之則過其實毀之則損其真于漆園之旨皆夢夢也余每置其本意而從斷章取義之例析取其精言足以發聖經節取其庸言足以透世情略取其琐言足以括物象縱觀其放言足以徹九霄而達九淵斷為從古第一奇文

莊子人間世櫟社大木二章全為己身寫照莊隱于漆園吏正所謂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詬病也其于接舆之歌曰方今之世僅免刑焉亦可諒莊子之心矣

莊子德充符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离物皆一也蘇子瞻赤壁賦自其變者而觀之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正用莊子

莊子天地篇至德之世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是故行而无迹事而無傳可與禮運之言相參

莊子徐无鬼載管仲薦隰朋于齊桓公曰以德分人謂之圣以财分人謂之贤以贤臨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賢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國有不聞也其于家有不見也與孟子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略類而直迂醇駁大小迥異

莊子徐無鬼嗟乎我悲人之自喪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後而日遠矣杜牧之阿房宮賦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鉴之是使後人復哀後人也機杼實本莊子

莊子徐无鬼某願有喙三尺楊用脩曰鳥喙長則不能鳴喙三尺蓋不欲有言也按莊子上文謂不言之言下文謂不言之辯楊說甚允向俱作能言解吕東萊博識亦作能言引用均悮

唐書陸餘慶傳善論事而短于判人嘲之曰說事則喙長三尺判事則手重五斤喙長说作能言旧矣

蘇長公答印直詩欲吐狂言喙三尺怕君嗔我卻須吞亦作欲言用

莊子夫揭竿累趣灌濱守鯢鲋其于得大魚難矣飾小說以干縣令其于大達亦遠矣與說苑載子賤未至單父冠蓋迎之者交接于道子賤曰車驅之車驅之陽晝之所謂陽鱎者至矣可以類觀

莊子胸中實有所得其徒誦之曰其書雖瓌瑋而連犿無傷也其辭雖參差而諔詭可觀彼其充實不可以已按惟其內也充實不可以已斯其外也瓌瑋連犿參差而諔詭內不足而求工于外烏可以言文

莊子佝僂丈人承蜩古今黈禮內則庶羞有爵鷃蜩范荀子致仕篇耀蟬者務在明其火振其樹楊倞注南方人照蟬取而食之承蟬亦供食用耳

趙忠毅南星閑居擇言論語之文和平沖雅如楚狂鳳兮之歌莊子所載乃其全文而論語若迷陽迷陽等語斷不可溷入論語中知此則知文體矣

莊子薄仁義譏孔子或者激于當時之假仁義以濟其私者而然亦其徒依託者多不定出莊子之手要之不可為訓必莊子先有此意其徒乃從而甚之所謂父報仇子行劫也莫如斷章取义此讀書之良法亦不獨莊子為然

莊子似不近人情卻極近人情似不達時務卻極達時務似不精物理卻極精物理不善讀之則談空說渺流禍無窮善讀之則指事類情為益匪淺

莊子有可解者有不可解者善讀者莫如取其可解置其不可解為之注者必舉其不可解者強為之解非解人也

讀莊子與讀國策相似須將身置在書外論其是非亦不獨二書為然

莊子載漢陰丈人譏子貢事必如所云凡聖人一切利用之制皆可以為機事屏而不用而人之生也難矣老子亦云剖斗折衡而天下治皆徒逞其口辯而不顧事理之安者也昔人謂為筐箧中物不可揚于王庭此類累之也

莊子胠箧篇為之仁義以矯之則並與為仁義而竊之按仁義順人之性非矯也竊仁義者終非仁義可因其竊並罪仁義哉以盜而責其主人烏乎可

上語下曰臚莊子大儒臚傳故今殿試唱名曰傳臚

莊子雖于聖學有別而得儉德辟難之一端崔浩不知此斥為矯誣不情卒以知進而不知退妄言觸禍自致族刑不亦宜乎

楊升菴曰莊子謂各有儀則之謂性即詩烝民之旨按此語惜不令孟子見之

或曰書只須十三經耳諸子盡可燒也曰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義也無所逃于天地之間如此數言何如曰粹語也曰此即老莊之言也果可燒乎昔人謂知屋漏者在宇下知經誤者在諸子吾未見其可廢也

顧亭林毛西河每鄙薄莊子若其言無一可取者夫莊之不合于道者可一覽知之其他之精言實與十三經相為出入而其語句為史記漢書及秦漢以來文人引用不勝枚举即周程張朱號為理學論文最刻而明引莊子及暗襲莊子之意以自為說者亦不一而足是莊子之不可廢已如油入麫決難搜剔雖顧毛二氏所作之書有沿襲莊子而不覺者乃欲全斥之多見其不知量矣

顧氏屢謂引言不當用莊子諸書而所著日知錄開端一條即引墨子周之春秋燕之春秋宋之春秋齊之春秋數語豈非不能自顧其睫者乎又云周燕齊宋之史非必皆春秋而云春秋因魯史之名以名之也此亦不然當時晉羊舌肸習于春秋楚申叔時教之春秋又豈盡屬借魯史以名之邪恐當時列國之史多名春秋也

方朴山曰名達于天子則統曰春秋名從乎主人則別曰乘曰檮杌孔沖遠賈公彦說皆如此

楊升菴曰邵康節謂莊子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言君子之思不出其位楊龜山謂逍遙遊一篇子思所謂無入而不自得養生主一篇孟子所謂行其所無事能以此意讀莊子則善矣

孔叢子平原君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子高辨事其人理勝于辭公辭勝于理按千古立言之體盡于此矣理勝于辭者聖辭勝于理者困然有理必有絕妙好辭以達之此則貴乎能文辭勝終歸于理也

韓非子載文王不予膠鬲玉版以待費仲為惡賢者之得志按此戰國之陰謀而乃以誣聖人也

韓非子人主以二目視一國一國以萬目視人主又曰吏者民之本綱也聖人治吏不治民又曰漁者持鱸婦人拾蠶利之所在皆為賁諸又曰必恃自直之箭百世無矢必恃自圜之木千世無翰皆名言也

韓非子宋人刻玉為楮葉三年而成雜之楮葉不辨列子曰使天地三年而成一葉物之有葉者鮮矣

呂氏春秋先王之所以治亂安危也注亂者治之危者安之按安危猶持危之意

荀子後王者天下之君也舍後王而道上古譬猶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按況之言如此李斯師心蔑古誠哉其師有以致之矣

澗泉日記神宗論孫武書愛其文辭意指王安石曰孫武談兵言理而不言事所以文約而該者博上論及韓信安石曰信但用孫武一兩言即能成功名上曰如韓信自是奇才因諸將問引書應之非因兵書而能及此也按安石泥古敗事即此論已見之

國之有史也皆所以為實錄也戰國策亦據其事直書之而是非自見耳讀者每苛論之何其不達也

國策非一人所作其記事多矛盾亦颇有漢初人筆如記高渐離擊秦皇之類是也

國策蘇代说燕王曰夫無謀人之心而令人疑之殆有謀人之心而令人知之拙謀未成而聞于外則危史記載為子貢说越句踐語疑本係代之言史記附會為子貢也

左傳考叔以小人有母動莊公國策觸讋以幼子舒祺動太后同一機柚但左傳蒼勁國策婉妙各極其勝

王氏崇詢曰雞口牛後古本雞尸牛後國策辛義曰尸雞中之主牛後牛子也俗寫誤耳按湧幢小品云古语庸為雞口毋為牛後口後叶韻非誤也未知孰是

丹鉛總錄詳载禹碑源委宋嘉定中何政子一模刻于嶽麓書院其文云承帝曰嗟翼輔佐卿洲渚與登鳥獸之門參身淇流而明發爾興久旅忘家宿嶽麓庭智營形折心罔弗辰往求平定華岳泰衡宗疏事裒熒餘申禋鬱塞昬徙南瀆衍亨永制食備萬國其凝竄舞永奔按此恐係後人摩擬之文趙雲崧曾詳辯之

博物志載東方朔飲不死酒帝欲殺之朔乃曰殺朔若死此為不驗以其有驗殺亦不死語從戰國策閽者食不死藥事化出

黄長睿曰諸骚皆楚語作楚聲紀楚地名楚物些只羌誶蹇紛楚語也悲壯頓挫或韻或否楚声也沅澧脩門夏首楚地也蘭茝荃蘅楚物也

甲午春館吳瀹齋學使處瀹齋于安陸試院偶論及楚辭纫秋蘭以為佩謂為澤蘭始可佩非今蘭蕙之蘭其言甚辯幕友胡光伯焯笑曰不知集芙蓉以為裳又係何物瀹齋笑而不答盖亦悟矣芙蓉豈可為裳秋蘭又岂可为佩皆極喻志潔行芳之意使視為真則以芰衣蓉裳而處药房荷屋屈子豈生之水仙者乎凡讀楚辭強半當如是觀

木蘭之坠露如何可飲秋菊之落英如何可餐彼紛紛辯菊之落與不落及以落訓始者非皆癡人說夢邪人知莊子多寓言不知屈子寓言尤夥

贾長沙過秦論上後一段機柚本國策

顧黄公曰隋改梁蕭安縣為木蘭縣皆因木得名也木蘭縣今黄陂縣是古多木蘭故名一說離骚朝搴阰之木蘭即此阰陂同今土人以木蘭女附會可笑

賈誼新書鬻子曰圣王在上位則天下不死軍兵之事民免于一死而得一生矣聖王在上位而民無凍餒民免于二死而得二生矣聖王在上位民無夭閼之誅民免于三死而得三生矣聖王在上位則民無厉疾民免于四死而得四生矣按民生有道之世無往而不得生民生無道之世無往而不得死吾觀鬻子之言而幸身居太平也猶望長享太平也

漢高祖入關告諭悱惻真純正大高古實與湯誓泰誓相表裏特句調不同耳惟不因襲愈高四百年之帝業基于此即文章亦基于此若自為之真天授矣代言者誰與其蕭何張良抑隨何陸賈之倫與

說苑貞良而亡先人餘殃猖蹶而活先人餘烈

司馬遷字子長漢書本傳失載揚子法言始見之

太史公點竄尚書論語左傳諸書皆不及原文自運則奇奧澒洞前無古人乃知文章须空所依傍

史記于戰國策每直錄原文以其文本至妙無可增損也方望溪欲抑國策轉謂纂國策者從史記抄出恐不然望溪中宋儒深痼之病愛人加諸膝惡人墜諸淵議論大率如此

古今黈辨史記载莊生陷朱公子事為誣深有理

包氏韺曰史漢傳名字志與表多不相應而史疏愈甚平原君之子使匈奴中匈奴無禮骂匈奴而死太史公自言與余善者初亦不記其名其他疏闕又何怪邪

史體應紀實而史記多借题寫意其文之高奇在此其不足為信史亦在此然左氏浮夸自古已然故曰文勝質則史

這音彦迎也正字通周禮掌訝主迎訝古作這毛晃曰凡稱此為者箇俗改用這字這乃迎也按史記孟嘗君傳齊湣王不自得以其這孟嘗君孟嘗君至正迎字之義

池北偶談鹿菴先生曰前漢列傳多少好樣度于後插一銘詞篇篇是箇碑表墓誌

漢書制勝處尤在諸贊至諸紀傳點竄史記有遜之者亦有勝之者要之史記之奇宕變化出鬼入神非班所及也

漢書尹翁歸傳結云由县世稱田延年為知人王溫舒傳結云温舒死家累千金言外蒼茫不盡尤據勝場

漢書删润史記實有不及處如史記外戚竇后傳敍后初見弟廣國持之而泣泣涕交横下侍御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哀形容絕倒漢書則云后持之而泣侍御左右皆悲此在史笔删煩所謂辭尚體要然以傳神寫照筆外有筆則失之遠矣

楊升菴曰漢書白頭如新傾盖如故说苑作白頭而新傾蓋而故而如古字通然作而字解尤有意味

後漢書鄧禹傳光武使持節拜禹為大司徒詔功效尤著下即接云百姓不親五品不訓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直寫尚書數句并不用書曰最為大雅若點竄便不妙矣用古有此一體可為法式

後漢書董仲綬智為儒梟

韓非司馬相如楊子雲俱以口吃善著書亦天之附其翼者兩其足也

漢赋雖體近離骚而實导源雅頌推波助瀾揚詡發皇包羅萬有自是炎劉一种極盛文字左思三都差堪嗣響自後無繼之者揚子雲所谓雕蟲小技壯夫不為正後之壯夫所不能為者也

三國蜀志秦宓與王商書蜀本无文學文翁遺相如東受七經還教吏民于是蜀學比于齊魯故地理志曰文翁倡其教相如為之師按此則相如之文實亦原本七經人徒賞其奇麗而不揆其本根亦傎矣

馬良與孔明書曰聞雒城已拔此天祚也尊兄應期贊世配業光國魄兆見矣

周櫟園書影謂人譏揚子雲僭經夫聖人之言偶成一體何妨效法左傳本之尚書四言本之三百後人文因前人規模者何限即如尊經翼圣莫如朱子而綱目全擬春秋孔子藉魯史以襃貶所憑者天子之權耳至無所憑藉且以進退天子之爵號由此言之晦菴僭經之罪浮於子雲多矣顧於晦菴則尊之子雲則斥之乎又謂潛居錄云扬子雲恬澹寡營不競時名以賣文自赡文不虛美人多惡之及卒其怨家取法言益之曰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也云云此說與其疑也庸信美新可知矣馮元成以美新為劉棻作又谓蜀秦宓與王商書如揚子雲潛心著述有補於世泥蟠不滓行參聖師於司馬相如云雖有王孫之累猶孔子大齊桓之伯云云使美新果出於子雲宓亦當云雖有美新之累矣何稱行參圣師耶焦澹園為子雲辨證甚明似可引此為助又謂子雲投閣之事宋孫明復曰太玄一書乃明天人始終之理君臣上下之分蓋疾莽而作也上符命投閤係谷子雲事按合此數則可以破莽大夫之謗矣

西京雜記揚子雲曰飛書馳檄用枚皋高文典册用相如按文體能如此各用所長則可兼收并蓄而一切是丹非素之見不存矣

楊子既谓高文典册用相如又謂相如文麗用寡一為事言之一篇道言之

馬伏波與楊廣書及今成計殊尚善也過是欲少味矣語澹而永

李陵答蘇武書自是強辭奪理然其文則激昂慨慷不減子長大抵陵與迁善故筆墨蹊徑如一耳蘇子瞻乃謂齊梁小兒為之夫齊梁名家猶不能為況小兒乎子瞻非不知文者特一時意見耳宋人意見最大其所善揚之九天所惡抑之九淵而究非其實也

諸葛武侯後出師表蜀志不载文選亦無裴松之據漢晉春秋以為此文出張儼池默記近人多疑之者然忠肝披豁與其疑也庸信

徐幹未仕于魏當屬漢人先賢行狀稱幹篤行體道不耽世業所著中論多可取曾子固亦極推之

陳琳反覆小人也既為紹草檄駡操復為操草檄駡權且其文筆實累綴不工

曹丕愛文學之士典論猶稱孔融或亦隱恨乃父之殘與

文章可觇人福壽曹子桓書啟非不小有清致然語言瑣屑氣象衰薾篡漢即夭不應爾耶

陸士衡弔蔡邕文故尼父之惠訓智必愚而後賢大約用智必守之以愚然士衡正苦于不能愚者也所謂人患才少子更患其多豈非責人斯無難自責厥惟艱哉

稽康絕交書吾昔讀書得并介之人并介猶言兼善獨善也二字甚奇

士衡文賦序文每自屬文尤見其情恆患意不稱物文不逮意蓋非知之難能行之難也故作文賦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論作文之利害所由按文賦曲盡文心之妙士衡自作颇不逮序真不欺人語也然有此赋一篇已足以傳士衡餘作鳞爪觀可也嗚呼自秦漢以來意稱物文逮意者有幾人哉

李興代劉宏祭諸葛武侯文匪皋則伊奚比管晏當時已極推崇不待少陵始云伯仲之間見伊呂也[王隐晉書興密之子一名安]

晉書卞壼對阮孚曰諸君以道德風流相尚執鄙吝者非壼而誰與樂廣名教自有樂地之語皆中流砥柱也

晉傅元著傅子原本久佚今武英殿聚珍本所刊凡四十八條係從永樂大典纂成者言頗純正其仁論篇德比于上則知恥欲比于下則知足二語尤精

傅子矯違篇桀信其佞臣推侈以殺其正臣關龍逄而夏以亡紂信其佞臣惡來以剖其正臣王子比干而殷以亡按推侈之名僅見于此

晉庾峻曰秦塞斯路利出一官雖有處士之名而無爵列于朝者商君謂之六蝎韓非謂之五蠹按此議出而天下之為儒者難矣然儒中邪僻貪婪者亦多今謂之蝗蟲其蝎蠹之流與續晉陽秋謝安優游山水以敷文析理自娛

漢書蒯通傳通論戰國時說士權變亦自序其說凡八十一篇號曰雋永按此為自訂文集之始惜後世莫视其書耳

隋志列總集一門謂建安之後眾集滋廣晉摯虞于是條貫論之謂之流别選事自此權輿

杜預集古人文章之善者曰善文此選本之始在昭明文選前

昭明世稱其賢然以厭蠱得罪亦闇識也即其所著文選于漢賈董治安天人諸策為三代後文章巨觀者不錄所取多浮浪小文使其為君取舍之間必傎矣視河間獻王之尊崇經術者豈可同日語哉

世傳昭明不選蘭亭序因絲竹管弦犯複又有谓因天朗氣清似秋非春者其實古文中此類語句甚多不足病也惟其文作楚囚對泣之況殊煞風景一生死齊彭殤固屬放蕩而必計較生死彭殤更愚矣逸少誓墓激于王述未忘生死即其未忘富貴之癥結也蘭亭考絲竹管弦乃用漢書語固不足病也

南史韋叡字懷文京兆杜陵人世為三輔著姓事繼母以孝聞梁軍發郢留守郢州初郢城之拒守也男女垂十萬閉壘經年疾疫死者十七八積屍牀下生者寢處其上比屋盈滿叡料簡隱卹咸為營理百姓賴之攻魏小峴軍眾遲疑叡指其節曰朝廷授此非以為飾韋叡之法不可犯也乃進兵魏軍敗急攻之城拔叡素羸每戰以板舆自载督勵眾軍晝接賓客夜算軍書三更起張燈達曙撫循其眾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爭歸之所至頓舍脩立館宇瀋籬墉壁皆應準繩合肥既平有詔班師去魏軍近懼為所躡叡悉遣輜重居前身乘小輿殿後魏人服叡威名望之不敢敵全軍而還詔救昌義之于鍾離徑陰陵大澤過澗谷輒飛橋以濟師人畏魏軍盛多勸叡緩行叡曰鍾離今凿穴而處負戶而汲車馳卒奔猶恐其後而况緩乎旬日而至魏將楊大眼將萬餘來戰大眼以勇冠三軍所向皆靡叡結車為陣大眼聚騎圍之叡以彊弩二千一時俱發洞甲穿中殺傷者眾矢貫大眼右臂亡魂而走中山王元英自率眾來戰叡遣小船載草灌膏焚橋風怒火盛軍人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一以當百魏人大溃元英遁走義之且悲且喜但叫曰更生更生以功進爵為侯會救馬仙琕至安陸墳築城二丈餘更開大壍起高樓眾颇譏其示弱叡曰不然為將當有怯時是時元英追仙琕聞叡至乃退叡于故舊無所惜居朝廷恂恂未嘗忤視武帝甚禮敬之性慈愛撫孤兄子過于己子歷官所得祿仕皆散之親故家無餘財雖老暇日猶課諸兒以學弟三子稜尤明經史世稱其洽聞叡所發摘稜猶弗之逮武帝之銳意釋氏天下咸從風而化叡自以信受素薄位居大臣不欲與眾俯仰所行略如他日卒于家年七十九谥曰嚴叡雅有曠世之度涖人以愛惠為本所居必有政績將兵仁愛士卒營冪未立終不肯舍井竈未成亦不先食被服必于儒者雖臨陣交鋒常緩服乘輿執竹如意以麾進止初昌義之甚德叡請曹景宗與叡會因設錢二十萬官賭之景宗掷得雉叡徐掷得盧遽取一子反之曰異事遂作塞景宗與羣帥爭先啟之捷叡獨居後其不尚勝率多如是世尤以此賢之

吾觀史所載叡之子放孫粲放弟正正子载鼎正弟稜稜弟黯俱以功名經業世其家而孫粲起兵勤王與侯景戰死谥為忠貞以節義著鼎字超盛通曉經史明陰陽逆刺尤善相術先識陳武帝望氣知其當王後識隋文帝知其貴則天下一家何其神也迄唐之韋氏簪纓赫奕率多叡之後裔

曹景宗以武將賦競病然正不獨能詩梁書本傳景宗性躁動出行常欲赛車帷幔左右輒諫景宗謂所親曰我昔在鄉里騎快馬如龍與年少輩數十騎拓弓弦作霹靂聲箭如餓鸱叫平澤中逐麞數肋射之渴飲其血饑食其胃甜如甘露漿覺耳後風生鼻頭出火今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幔小人輒言不可閑置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邑使人無氣觀此是何意態文亦雄傑殊勝

文中子謂謝朓淺人也其文捷按不淺不捷後人則以捷為貴矣

金樓子六卷梁孝元帝撰即湘東王繹也所論醇疵參半其中頗重孝行然釋救父逗遛致臺城之戹實不孝之尤者空言亦誰欺哉摘錄數則以備考核亦有與他書出入者顏延年云大喜蕩心微抑則定甚怒倾性小忍則歇 伯樂教其所憎者相千里馬其所愛者相駑馬 鐫金石者難為力摧枯朽者易為功居得其势也 秋早寒則冬必煖春雨多則夏必旱天地不能两而况于人乎 一兔走街万夫爭之由未定也積兔滿市過者不顧非不欲兔分已定矣雖鄙人不爭故治國存乎定分而已 失火而取水于海海水雖多火必不滅矣遠水不可救近火也

呂览云衣人在寒食人在饑陳思王云投虎千金不如一豚肩塞者不思尺璧而思襁衣 夫以眾勇無所畏乎孟賁矣以眾方無所畏乎烏獲矣以眾視無所畏乎離婁矣以眾智無所畏乎堯舜矣此君人者之大寶也 狂者東走逐者亦東走溺者入水救者亦入水事雖同而心異也

又云女國有橫[一作潢]池水婦人入浴出則孕若生男子三年即死 鯨鲵一名海鰌穴居海底入穴則水溢為潮來出穴則水入為潮退出入有節故潮有期 扶南國今眾香皆共一木根是旃檀節是沈香花是雞舌葉是霍香膠是薰陸 東平思王生埋所寵幸者號呼之聲後數十年猶有聞者 孔子游山使子路取水逢虎于水與職揽尾得之內于懷中取水還問孔子曰上士殺虎如之何子曰上士殺虎持虎頭中士殺虎如之何子曰中士殺虎持虎耳下士殺虎如之何子曰下士殺虎捉虎尾子路出尾棄之復懷盤石曰夫子知虎在水而使我取水是欲殺我也乃欲殺夫子問上士殺人如之何曰用筆端中士殺人如之何曰用語言下士殺人如之何曰用盤石子路乃棄盤石而去按此蓋附會子路之勇孔子知之而失之誕者也金樓之言此最不經

北史高允表請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聞經典履行忠清堪為人師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同若道業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齒學生取郡中清望人行脩謹堪束脩名教者先盡高門次及中等按此郡縣設學之始甚矣允之有功于名教也

顏氏家訓人生小幼精神專利長成已後思慮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機也吾七歲時誦靈光殿賦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猶不遺忘二十之外所誦經書一月廢置便荒蕪矣然人有坎壈失于盛年猶當晚學不可自棄孔子之五十以學易曾子七十乃學名聞天下荀卿五十始來遊學易論語皇甫謐二十始授孝經論語皆成大儒幼而學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學者秉燭夜行按此論最切惟曾子七十乃學一言似傳聞之訛陸放翁亦云曾子七十文學乃就予曾辨之經學質疑錄

隋書李諤傳魏之三祖更尚文辭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逞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咏遂復離理存異尋虛逐微饒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惟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于是閭里童昬貴遊總丱未窺六甲先製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關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勳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搆无用以為用也按士恢此書可謂切中時弊

唐書薛登傳煬帝始置進士等科後生復相馳競赴速趨時緝綴小文名曰策學不指實為本而浮虛為貴按以此隱僻考人势必至此策之名始于賈長沙董江都繼之如唐之劉蕡宋之蘇軾其最著也要皆通達治體究切時務之言沈約之徒乃有射策之說專取隱僻小數以誇博洽實如射覆之戲術耳即其工者只可言考不可言策于時政究何所補後世之策乃驅天下于無策者也與其以張華沈約律天下士何如得賈董劉蘇之才哉使賈董劉蘇而射後世之策我知其無幸矣

新唐書劉子元傳尚書鄭惟忠嘗問自古文士多史才少何耶子元曰史有三長才學識世罕兼之故史才少夫有學无才猶愚賈採金不能貨殖有才無學猶巧匠無楩枏斧斤不能成室善惡必書使驕君贼臣知懼此為無可加者時以為篤論按才學識三者尤重在識識尤在通事理達時務至平至允至明至公不然且有以鐵為金而棄楩楠如樗櫟者矣

池北偶談寇萊公準作相諸司公移諱其名改為准至今相沿然求古錄載五代石刻已用准字唐韻二字並收按準准二字古本通用文移之易準為准或以寇故耳

漢文固稱極盛然自賈傅晁董史遷劉向班掾諸公雖沓引經傳必有透快之筆動人正孔子所謂辭達之義也東漢以下迄于唐初文筆每犯不快之弊未可以先儒醇實之说彌縫其失也其他浮藻更无論矣故必昌黎出而始豁然軒天地浩乎沛古今子厚配之歐曾蘇王繼之他美固多總不離快之一言也韓柳以前快者其陸宣公乎故韓蘇多取徑于陸或云太快則少溫厚之氣不知溫厚亦必以快出之也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孝經先之以博愛,而民不遺其親。昌黎本此,言博愛之謂仁,最確。不知程伊川何以又言:便以博愛為仁則不可。宋儒支離多如此類。朱紫陽作仁說,千歧萬轉,究不外博愛之旨,又何也?独无兼愛之慮耶?博愛與兼愛亦大有辨,博愛有差等,兼愛無差等。

史記禮書連用五為之句法韓昌黎原道本之連用十七為之句法而参差轉換更極意態大抵古人行文亦必有本而能者為之則變換以自用其才斯為善耳

陸宣公論兩河及淮西利害狀夫投膠以變濁不如澄其源而濁自變之愈也揚湯以止沸不如絕其薪而沸止之速也昌黎原道篇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饑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機軸相同至苏家相喻乃极其妙

堯舜傳贤禹傳子孟子論天道昌黎論人事二者之言相足

進學解昌黎用六朝體結云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奇宕古脫乃其本色文字

為裴相公讓官表與宣公相近亦韓文中變體也

天竟如何命竟如何乃昌黎上崔考功書語

釋言市有虎聽者庸也曾參殺人以愛惑聰也巷伯之傷亂世是逢也間以韻語妙

諱辨明確之至日知錄歷引當時諱浒势秉機者謂退之所言未為定論故舊史以韓愈為李贺作諱辨為紕繆學如退之固无如好為宦官宫妾之忠孝者何矣

送高閑上人序為旭有道利害必明無遺錙銖情炎于中利欲鬬進有得有喪勃然不釋其意蓋為寂滅者下砭然如此立说恐未足關釋氏之口

楊子法言貌則人心則歟昌黎送鄭尚書序好則人怒則獸

雞牕剩言昔郭汾陽治第謂工人曰好築牆勿令不牢築者對曰數十年來京師達官貴人一皆某所築今某死某亡某敗某絕人自改換牆固無恙公聞之惕然請老恐係竊取昌黎王承福傳而為之說者然亦足以振聾醒寐

昌黎答崔立之書末段亦倣曹子建與楊德祖書但其筆力豪邁透出其上所謂起八代之衰者觀此尤可得其意境大約昌黎陶冶百家自用其才真集古文之大成者也

韓文治不收聲事出名上按禮表記唯欲行之浮于名也係韓語意所本約六經之旨成文此其一端

韓與陳給事書愈也道不加脩而文日益有名又曰聰明不及于前時道德日負于初心其自歉也如是不似宋儒專事矜己抑人

吾于古無似也而于昌黎與崔虞部書所謂惟念得失固有天命不在趨時而偃仰一室嘯歌古人者竊亦敢自况焉

楊升菴曰陸機文賦謝朝華于已披啟夕秀于未振昌黎謂惟陳言之務去戛戛乎其難哉李文饒曰文章如日月終古常見而光景常新此古人論文之要也

國史補韓愈與陸長源同在使幕或譏其年輩相懸周愿曰大蟲老鼠俱為十二屬何怪之有此語本出周愿餘冬敍錄訛為退之語韓謂李程曰崔大丞相群同年往還直是聰明過人李曰何處過人韓曰與愈往還三十餘年不曾說著文章劉夢得詩話云爾今讀其與崔羣書何等懇至恐不如此輕薄也

昌黎論文當合進學解潮州刺史謝上表上宰相書上兵部李侍郎書與孟尚書書答崔立之書答李翊書答劉正夫書答尉遲生書答呂醫山人書送孟東野序荆潭唱和詩序貞曜先生墓誌銘樊紹述墓誌銘觀之乃備而其所謂憚赫若雷霆浩汗若河漢正聲諧韶濩勁氣沮金石盈而不餘一言約而不失一辭贊于頔實自道也文極于此矣

横空盤硬語妥帖力排奡玉磬聲声響金鈴個個圆必兼之而韓文之妙乃盡横空盤硬則其本也

皇甫湜昌黎墓誌先生七歲好學言出成文及冠恣为書以傳聖人之道人始未信既發不掩声振業光眾方驚爆而萃排之乘危將顛不懈益張卒大信于天下先生之作無圓無方至是歸工抉經之心執圣之權尚友作者跋邪觗異以扶孔氏存皇之極知與罪非我計茹古涵今無有端涯渾渾灏灏不可枚校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紙怪發鯨鏗春麗驚耀天下然而栗密窍渺章妥句適精能之至入神出天嗚呼極矣後人無以加矣姬氏以來一人而已矣又曰平居雖寢食未嘗去書怠以為枕飱以為飴口講評孜孜以磨诸生恐不完美游以詼笑嘯歌使皆醉義忘歸嗚呼可謂樂易君子鉅人者矣李翱祭文撥去其華得其本根開闔怪駭驅濤湧雲包劉越嬴并武同殷六經之學絕而復興學者有歸大變于文李漢序文者貫道之器也不深于斯道有至焉者否也又曰自知讀書為文日記數千百言比壯經書通念曉析酷排釋氏諸史百子皆搜抉無隱汗瀾卓踔奫泫澄深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躍鏘然而韶鈞鳴日光玉絜周情孔思千態萬貌卒澤于道德仁義炳如也洞視萬古愍惻當世遂大拯颓風教人自為時人始而驚中而笑且排先生志益堅終而翕然隨以定嗚呼先生之于文摧陷廓清之功比于武事可謂雄偉不常者矣合三公之言韓文可得其慨

張籍祭退之詩云獨得雄直氣發為古文章言約而盡又籍赠孟郊淳意發高文亦至語

朱子王氏讀经说退之原道諸篇則于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揚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鄉之所在終不免于文士浮華放浪之習時俗富貴利達之求而其覽古今之變將以措諸事業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懇惻而有條理也说恐未允以文而論欲盡掃其浮華放浪則必不求極文之致始可不然平正之餘溢為光怪以竊附于易奇而法詩正而葩之例豈見惡于孔子者耶且以浮華放浪評韓直囈語耳

或謂韓文謹嚴而奇崛李習之得其謹嚴皇甫持正得其奇崛又謂韓學獨孤及特及當變格之初明而未融欧陽公早工儷偶之文得韓法于尹洙而洙簡嚴歐曲折迥異又謂韓鎔鑄羣言自然高古皇甫湜有意为奇孫樵刻意求奇

池北偶談皇甫湜論業一篇備論諸家之文曰韓吏部之文如長江萬里一道衝飚激浪瀚流不滞然而施之灌溉或爽于用按此竟與所作墓誌相反非確論也韓文何所不宜哉

楊升菴曰韓文與大顛書明係彼教假託李翰編韓集自云收拾无遺而不載此此鐵案也朱紫陽必信之以故入韓公之罪不知何心也

陸希聲序李觀文云觀尚于詞故詞勝其理愈尚于質故理勝其詞使愈窮老不休終不能為觀之詞使觀後愈死亦不及愈之質據此言是以李與韓並論而無所軒輊矣夫文之所貴者理而已理足而以词輔之以理論韓或猶有未足以詞正皇甫持正所謂無圓無方至是歸工者也若如李觀則浮詞而已矣浮詞乃韓之所不屑為所謂惟陳言之務去者希聲轉以為窮老不能為亦不知言之甚者矣

胡致堂謂唐臣以封禪為非者惟柳子厚一人而已然則子厚之識豈可盡非哉

文之是非在理義上見文之工拙在詞調上見有理义而兼有詞調者是而工者也有理義而欠詞調者是而拙者也理義欠而有詞調者非而工者也無理義兼無詞調者非而拙者也場中遇合之文是而工者固多非而工者正復不少是而拙者僅有之非而拙者更希有之理義于文固重詞調斷不可輕矣

昌黎論文之語甚多其要有曰約六經之旨而成文又曰惟陳言之務去又曰師其意不師其辭又曰惟古于詞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賊後皆指前公相襲又曰醇然後肆尤要在師其意不師其詞師其意所謂約六經之旨也不師其詞所謂惟陳言之務去也即所謂辭必己出也師其詞則陳言剽贼矣詳讀公文除明引詩書外用古書語者極少無非從古語點化而出所以能合集眾美自成一家意以稽古為法故醇詞以獨造為奇故肆聖于文者古今一人而已

柳文世之模擬鼠竊取青媲白肥皮厚肉柔筋脆骨而以為辭者之讀之也其大笑固宜嗚呼世之輕笑大家者曷于此而思之

劉夢得序柳集曰三光五岳之氣分太音不完必混一而大振貞元中天下文士如繁星麗天而芒寒色正人望而敬者五行而已子厚斯人望而敬者與

後世講道學者每以苛刻論人而不惟其實不求其允今之集矢于子厚者蓋猶萬口一聲不知孔子謂无咎者善補過也如子厚晚年之政績真善補過者且其始附叔文固有躁進之失然意在行道故其所拔皆善類與小人之朋邪害正者迥殊孔子曰觀過斯知仁矣安得不原其本心一例貶之哉

弔賀互翻始于晉語叔向對韓宣子继于史記蒯通說范陽令終于子厚賀王進士書文章機杼必有來歷特善變者工耳

腐儒輒咤口薄柳子厚不知道然觀其報袁君陳書曰其歸在不出孔子此其古人賢士所懍懍者送徐從事北遊書曰苟開傳必得位得位而以詩禮春秋之道施于事及于物思不負孔子之筆舌能如是然後可以为儒儒可以說讀為哉由前之言大體正矣由後之言實用精矣大體正實用精非道而何空談性命以為道正以說讀為儒者也是子厚之所笑也

續孟子唐林慎思虔中撰虔中死黄巢之亂大節甚著人品颇高獨此一續殊為蛇足理既為孟子棄餘筆更庸拙所著伸蒙子三卷稍工其設名{山干}{山祿}{氵知}{氵道}{石求}{石已}{弓宏}{甲夂}{耒如}{耒愚}{盧瓦}{乳瓦}亦殊太怪

唐人孫樵實勝李翱其驛記等篇邊幅雖狹颇有姿致若翱則平平無取耳皇甫持正以作昌黎墓誌为生平傑作其他未免秦武王舉鼎僨筋絕臏之態

唐文韓柳外當推元白筆為俊爽杜牧之皮襲美皆不及也牧之惟阿房一赋超出輩流

劉蛻文冢銘陸魯望野廟碑自成一種奇文敻乎不可及也

王元之文亦從韓柳出待漏院記便用盤谷序機軸竹樓記便用柳州諸記機軸詩則全摹少陵皆为升堂之選矣

范文正嘗言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後為岳陽樓記遂著其語可見前輩作文必多平日心得之言非猝辦可比

后山詩話范文正公為岳陽樓記尹師魯讀之曰傳奇體耳傳奇唐裴硎所著小說也按此乃過抑之言未可為據然足見古文之難如范公猶未足當家也司馬温公上龐丞相啟云光于屬文性分素薄又懶為之當應舉時強作科場文字終不甚工作古文又不能刻意致力迂僻鄙俚無益世用此雖公之謙言然非深知甘苦者不能道南宋以後古文可看者多可讀者少皆不能刻意致力之故也

温公五规務實篇凡此十者皆文具而實亡本失而末在譬猶膠板為舟搏芥為楫敗布為帆朽索為維畫以丹青衣以文繡使偶人駕之而履其上以之居平陸則渙然信可觀矣若以之涉江河犯風涛豈不危哉按此千古粉飾之炯鑑也

范百祿[子功鎮从子]對制科策商湯之过以旱災而改中宗之过以拱木而改高宗之過以雊雉而改成王之過以雷風而改宣王之過以雲漢而改按此最排疊聳目

劉貢父謂永叔雖偷不傷事主謔語能道出學文至訣

池北偶談劉原父惜歐九不學歐對仁宗謂劉敞文亦未佳其博雅足重也二公似以名高相失按此正歐劉相知之深非相失也

桑世昌蘭亭考歐陽記真州東園汎以畫舫之舟曾子固亦以為疑

楊升菴曰孔叢子载孔子之言曰古之聽訟者惡其意不惡其人求其所以生之不得其所以生乃刑之歐陽永叔瀧岡阡表求其生而不得云云本此

昔人謂歐陽作文雖至熟事必檢閱書册故無謬誤然漢黨禁實在桓靈而歐朋黨論訛為獻帝安得無误也

楊用脩曰通鑑载吳越王錢宏佐復其境内稅三年事甚詳歐陽五代史獨言錢氏之重斂胡致堂信司馬而疑歐陽按宋代別記載永叔為推官時昵一妓為錢惟演所持永叔恨之後作五代史乃誣其祖以重斂挾私怨于襃貶之間何異于魏收輩耶 又曰宋人譽五代史勝于史記夫史記自左氏而下未有其比非特太史筆力亦由其書會輯左氏國語戰國策世本及漢代司馬相如東方朔諸公文章以為楨幹也五代史有是乎况其筆亦萎靡不足為司馬家奴而云勝之耶按予癸巳冬在武昌學使署曾細讀五代史一過心竊不滿甚服用脩之卓見也

歐作有美堂記錢塘自五代知尊中國及其亡也頓首請命按錢氏本自入版圖而歐乃謂其亡而頓首請命于錢多苛論即此可見

五代史考证通鑑胡三省注考異十國紀年謂錢鏐窮極侈靡末年荒恣尤甚賦歙苛暴人苦其政吳越備史稱鏐節儉衣衾用油布常膳惟瓮漆器又錢易家話稱鏐公妾不貳羹哉衣必三澣然後易按錢鏐起于貧贱知民疾苦必不至窮極侈靡其奢汰暴斂之事或其子孫所為也

浦二田曰司馬歐陽二家綰十七史起止

五代史唐昭宗乾甯三年改錢鏐鄉里曰廣義鄉勳貴里營曰衣錦營又升衣錦營為衣錦城石鑑山曰衣錦山大官山曰功臣山鏐游衣錦城宴故老山林皆覆以錦號其幼所戲大木曰衣錦將軍天復二年封鏐越王又梁封鏐吳越王客有勸鏐拒梁命者鏐笑曰吾豈失為孫仲謀耶遂受之按鏐之厚斂于越或屬傳疑負心于唐實無可逭使其拒梁興師為唐復仇豈非千古烈丈夫哉

五代史世家總論嗚呼自唐失其政天下乘時黥髡盗版衮冕峨巍吳暨南唐姦豪竊攘蜀險而富漢險而貧貧者自彊富者先亡閩陋荆蹙楚開蠻服剝剽弗堪吳越其尤牢牲视人嶺蜑遭劉百年之間並起爭雄山川亦絕風雲不通語曰清風興羣陰伏日月出爝火息故真人作而天下同作十國世家按此歐文之极研鍊者彷彿昌黎諸誌銘非庸常史筆所能逮也

五代史德光死述律太后不哭而撫其尸曰待我國中人畜如故然後葬汝按此為彼國起見綱目待諸部寧一如故則葬汝矣故作冠冕語非其本意也史有以脩飾而失者皆此類

宋文決推蘇明允為真古文朱子謂退之明允專摹古人声響必期于肖而後已以韓並數推明允亦至矣

蔡聞之選古文雅正以明允為駁只錄族譜引一篇然如上韓昭文論山陵書聖人復起不易其言亦可以為駁耶明允之言存乎人之善取裨益君國者正多未當概指為駁一例屏之也蔡氏拘儒何足語此

明允上田樞密書足以廉頑立懦當與孟子並垂而棄天褻天之論諸道學又時竊其說

據莊子管仲將死薦隰朋明允管仲論未為定案

晁陳二氏記錄薦明允于歐陽者張益州也世知之有雷簡夫者薦尤力世罕知也

浦二田曰朱子斥明允論六經看聖人全以術欺天下而在陸以為有道而無術則道不行蓋欲以蘇張之術濟孟韓之道期于必行而已矣儲門之旨大率祖漢而祧宋先蜀而後洛端倪于此予置易禮樂詩書諸論而收幾策等竊謂縱橫家規時指事但率其言之所自至不必援經以飾之于世自有用按論明允以浦氏之言為斷朱與儲皆偏

明允之文一味生辣永叔子瞻子由皆閒以甜熟矣雖不必以彼廢此而文品自此而判

宋孝宗蘇軾贊維古于文言必己出綴詞緝句文之蟊賊手扶雲漢幹造化機氣高天下乃克為之猗嗟古人冠冕百代忠言讜論不顧身害凜凜大節見于立朝放浪嶺海侶于漁樵歲晚歸來其文益偉波瀾老成无所附麗昭晰無疑優游有餘跨唐越漢自我師模賈馬豪奇韓柳雅徤前哲典型未足多羨敬想高風恨不同時掩卷三歎播以聲詩

蘇子瞻于其生也林子中嘗稱之曰父子以文章名世盡淵雲司馬之才兄弟以方正決科邁晁董公孫之學于其死也李方叔嘗悼之曰皇天后土識一生忠義之心名山大川還千古英靈之氣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羹見于色晉鄒湛對武帝言猛獸在田荷戈而出凡人能之蜂蠆作于懷袖勇夫為之驚駭出于意外故也東坡黠鼠賦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不失聲于破釜能搏猛虎而不能不變色于蜂蠆蓋兩運其意而排疊溜利頓覺改觀

東坡贾誼論生之不能用漢文也或謂用字語病然孟子王猶足用為善乃其所本

蘇子瞻作表忠觀碑荆公歎其似史記秦楚之際諸侯王年表傳記载此說者甚夥艮齋雜說則謂荊公讀此碑歎賞良久曰此三王世家體也按史記三王世家直書大司馬臣去病諸臣疏中閒以制曰下御史结以制曰可表忠觀碑直敍臣忭言後結以制曰可正用世家記言之體與年月諸表自立議論者迥別尤说甚合

子瞻諸論以志林中平王始皇戰國任俠數篇為上留侯晁錯次之荀卿幃非賈誼俱未平允大臣朋黨二論似為調停小人起見殊與生平大節不符至正統論三篇彊辯無理儲同人反推為第一何耶

書籍古人已有畢生讀不盡之歎何况今日善乎蘇文忠之言曰書富如入海百貨俱有之人各得其所欲求者耳但求之有道须择其要而取之故韓子曰纂言必提其要紀事必鉤其元

退之曰辱示初笙賦實有意思但力為之古人不難到子瞻曰亦使蜀中見者長意思也韓蘇之貴意思如是蘇于海外教人作文一言以蔽之曰意而已

蘇文忠戒李方叔曰人于出處稍不靜重非徒無益于道德有邱山之损矣非知道者不及此又答方叔書曰不有益于今必有覺于後決不碌碌與草木同腐今之視公何如哉可謂不負其言矣每思此言發人遠想

蘇子瞻黄州怪石供有曰凡物之醜好生于相形吾未知其果安在也使世閒石皆若此則今之凡石復為怪矣海外有形語之國口不能言而相喻以形以其形語也捷于口使吾為之不已難乎故夫天機之動忽焉而成而人真以為巧也

黄山谷謂潘大臨曰子瞻論作文法须熟讀檀弓大是妙論

才之大者无過于左氏司馬子長才之奇者無過于莊子才之全者無過于蘇子瞻左史莊蘇古今之四绝也

蘇子南行敍古之為文者非能為之為工乃不能不為之為工能為者富于取材苦于造句而于篇翰究成撫仿塗飾而已惟胸有古今包羅旁魄随觸而發無意于文而文焉所謂不能不為者也按此有一末一本之殊

東坡對司馬温公曰犢子雖俊可喜終敗人事不如求負重有力而驯良服轅者使安于八達之衢為不誤人也

曲洧舊聞東坡見晁伯宇賦曰凡文至足之餘自溢为奇怪今晁傷奇太早可作魯直意微喻之而勿傷其邁往之氣伯宇自是文章大進東坡之語委曲如此可謂善成就人物者也

歐公最賞東坡文每一篇到為終日喜謂子棐曰三十年後人更不道著我也後朝廷雖禁止賞錢增至八十萬禁愈嚴而傳愈多士大夫不能誦坡詩便覺氣索而人謂之不韻詳曲洧舊聞

蘇文忠曰夫破人之惑者難與爭于篤信之時待其有所疑焉然後從而攻之可也按此最得告人之旨

東坡赤壁賦此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古今黈訛適為食穿鑿其說謂食者自己之真味受用之正地援引素問精食氣形食味與壯火食氣氣食少火為证殊堪噴飯不知適字穩愜不待解說而明凡彊作解事者皆共食之類也至謂一本作樂差近然去適字遠矣適者忘乎其樂者也

東坡好佛然對朝廷言則闢佛其達而知大體如此向見及此適閱丹鉛總錄楊用脩已先我得之坡賀坤成節表放億萬之羽毛未若消兵以全赤子飯無數之緇褐不如散廪以活飢民至哉言乎

左傳不如早為之所蘇文柰何不為之所也此運古入化處

蘇子瞻斥荀子薄揚子譏李陵答蘇武為齊梁小兒語鄙孟東野為小儒皆過于刻而朱晦翁斥子瞻亦過于刻曾子曰出乎爾者反乎爾然哉然哉

宋人之苛論古人歐陽永叔啟之蘇子瞻繼之朱晦翁抑又甚之

蘇子瞻論范增未允謂增當去于殺卿子冠軍時按此時項羽為次將增為末將羽誅宋義增無一言其後與羽一心是誅義必羽增同謀也義逗遛本可誅且義不誅章邯不破秦兵正彊即沛公何能乘閒入關哉論當日破秦之功自以羽破邯之戰為第一反以誅義為罪謂增當去之不亦傎乎

楊升菴曰朱元晦以王安石列名臣錄安石之禍宋元惡大憝罪浮共驩則深贊之蘇文忠公文章忠義古今共仰乃力詆之以安石之姦則末減其已著之罪以蘇子之賢則巧索其未形之斑此何心哉

池北偶談孔文仲號正人而攻伊川謗為五鬼之魁朱元晦以蜀洛之故甘心蘇氏更有甚焉至謂蘇氏之學害天理亂人心妨道術敗風教一偏之論乃至于此又云朱子左袒王介甫而詆二蘇取呂惠卿而不取秦少游恐難以一手揜萬世耳目也

宋史稱蘇子瞻言足以達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為節義足以固其有守皆志與氣为之也尤为定論

王聞脩志坚曰蘇氏上書動至数千言計仁宗神宗好文二蘇受知又深故得盡徹天聽此未可為諫君之法善乎韓忠定之言曰无太長上覽弗竟也無太文上覽弗解也斯語最中肯綮按宋人奏議往往失之太繁至南宋理障重重覼縷不絕尤足厭目蓋北宋不柰許多才學何南宋不柰許多道學何其實才愈大應愈鍊不應愈宂道愈高應愈簡不應愈繁不得不推昌黎佛骨表等篇愜心貴當也若在漢則相如諫獵書允推第一

易坎六四納約自牖謂择簡要之言因君心之所明投之為千古告君良法有宋諸公殊失此義

曾子固下筆目無劉向無論韓愈夫子固豈能勝劉韓學者自立正當如此不然無以為子固也

曲洧舊聞曾子固性矜汰多于傚忽元豐中為中書舍人因白事都堂章子厚為門下侍郎謂之曰向見舍人賀明堂禮成表真天下奇才也曾一無辭讓但曰比班固典引如何章不答語同列曰我道休撩撥蓋自悔失言也子固路過徐德占迎接甚恭子固卻立曰君是何人德占因自敍子固曰君便是徐禧耶頷之而去

王安石壻蔡卞稱安石奮百世之下通乎晝夜陰陽而神著雜說萬萬言與孟子相上下著字說包括萬象與易相表裏固屬阿譽之說然王氏文辭可取者多言之不可信人如此言之不可以人廢又如此池北偶談載穆公孔暉論安石一書極痛快

介甫多思而喜鑿時出一新說已而悟其非又出一說以解之是謂小人之過也必文

唐宋八家初為八先生集實訂于明朱右茅鹿門特踵其說耳八家之理不必盡醇而其文則南宋以來無能出其範圍者何李一倡秦漢之說而牛鬼蛇神已不可耐是真可八而不可九哉

韓之文揚而明乾也柳之文抑而奧坤也歐陽可悅受以兌老蘇可畏受以震離其大蘇乎文而明巽其小蘇乎婉而章百折不窮王為坎守經不渝曾為艮自荀卿以至于蘇曾皆經世之文也去其駁者而醇者不可廢矣一例屏之愚也宋五子則明道之言也宗其是者而非者亦必置矣一例拘之亦愚也

讀八家當去其支辭讀五子當去其理障

公是弟子記[刘原父]進莫若讓勇莫若義貴莫若仁富莫若廉按旨哉數言用之不盡

曲洧舊聞東坡祭劉原父文云大言滔天詭論滅世蓋指介甫也介甫以經術自尊大惟原父敢抑其鋒彼故表之

黄山谷五歲能誦五經其終身所得止于是何耶朱子言山谷善言文至作時便氣餒毋亦所讀之經未能實有所得與

東坡謂秦少游得吾工張文潛得吾易論者謂張尤難蓋不工不可以為易也然工其首務哉

籍湜郊島盡列韓門黄秦陳晁同為蘇客德鄰之契盛有如斯

曲洧舊聞古語大匠不示人以朴蓋恐見其釜鑿痕也黄魯直得宋子京唐史藁一册熟觀之文章日進无他見其造易句字勝初造處也歐陽文成與始落筆十不存五六班固云急趨無善步良有以也

程伊川上仁宗皇帝書昔漢武笑齊宣不行孟子之說自致不王而不用仲舒之策隋文笑漢武不用仲舒之策不志于道而不聽王通之言按漢書隋書及諸雜紀具在無此二說豈伊川自撰而出伊川素薄文家似此杜撰反不如文家之言信而有徵矣又其書以諸葛孔明董仲舒王通自比且云臣雖不敢望三子之賢然臣之所學三子之道也云云是三子儼然真儒矣何又有孟子死千载無真儒之說凡此自言自悖愈駕愈高實蒙所不解也

伊川上仁宗書聖人垂教思以治後世而愚者謂不可行于今則將守聖人之道乎從眾人之言乎謂眾人以王道可行則欲詰瞽者以五色之鮮詢聾者以八音之美其曰不然宜也彼非憎五色而惡八音聞見限也此段却说得好

東萊博議借駁雜之人情發精粹之天理曲折透快而衷于道不合者亦鲜矣其文之排叠导源于鄒枚之體其理則六經之支流也朱子嘗譏其講左氏彼豈囿于左者哉

東萊為諸生節唐書謂字欲少而事欲多

宋羅從彦謂三代人才得周孔之心而明道者多至漢唐以經術古文相尚而失周孔之心故明道者寡此蓋為專用心于文者發耳不然周孔之心豈在經術古文之外且漢唐之經術古文豈能遠勝三代吾恐正經術古文之有所未至而非以經術古文相尚之咎也夫子首教必以文固指六藝而言然即六經之文辭觀之又豈後人之所敢望者哉程伊川嘗言文辭若一向好著豈能與天地同其大吾謂此正當分別論之一切抽黄配綠雕文刻須之辭固難與天地同其大若天經術古文則正六经之支流而藉以維持古今者可一例屏之哉

朱子讀唐志謂自古之聖賢其文可謂盛矣然初豈有意學為如是之文哉是亦力闢辭章之學而失之過高者也果然則孔子何以有草創討論脩飾潤色之說乎又何以分文學為一科乎但文行鏤分輕重孔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教人之旨備矣

書官為襃削官為貶自是通例通鑑綱目每以書官為貶是為自亂其例若必待後人發明而始知則筆削之意晦矣綱目多不愜人意此其一也

有文學有理學理學精矣然文學非得天獨厚而實能讀書有得者不能理學則勦襲腐語可貌為之周程張朱以後土飯陳羹架屋疊牀轉不如發為文章見諸事業者實而可徵也

文學之名始于孔門四科文即道也即理也舍道與理豈復有文哉宋儒因後世之溺于文辭輕視文學而高自位置曰道學曰理學其流弊仍空言無實不但萬不及孔門之文學並不及後世文辭之學然則人亦務實行耳何必抑文學而伸理學哉

最可笑者宋史之分儒林道學為二也儒之外豈有道哉道之外又豈有儒哉此不惟無益于道而害道滋甚何也道者公也門户者私也以私害公宋史作之俑也

朱子謂:趙歧注孟子拙而不明,東漢文之弊也。王弼注易,巧而不明,六朝文之弊也。除此二弊,始可言文。

上蔡語錄:横渠著正蒙時,處處置筆硯,得意即書。伯淳云,子厚卻如此不熟。按熟之一字,難言哉!劉晏會計熟,見錢流地上。庖丁目無全牛,伯樂所見無非馬者,熟之謂也。然得意即書,正足為我辈生手立法。急起而追其所見,東坡亦云[近人有教作文法者,機神一到,捉筆迅埽,瑕字句姑置之,稍縱即逝矣。實得箇中甘苦]。

朱子謂橫渠作正蒙不會睡王荆公作字說亦不曾睡後人謂横渠熬得有益荆公熬得無益然會意之法豈盡可泯閒嘗思得數字如有子為存有土為在自大為臭一和為香之類皆有至理但不知亦蹈連爺搭娘為九烏之誚否

左邱明古論語訓云魯太史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魯君子左邱明則為魯人無疑獨鄭夾漈通志序曰左氏楚人其書多楚語公羊齊人其書多齊語又譏史記本之為俚公羊齊語說見注疏不知所謂楚語及俚者果何在也豈於菟之類與日知錄亦云公羊多齊言淮南多楚語若易傳論語何嘗有一字哉然今取公羊讀之不覺齊語之累也人患不能文耳能文則方言亦增古趣必概斥之何以處大學苗硕之諺孟子鎡基之言哉[詩經開口關關二字即是方言]史家紀實更當別論特恨無左公手筆耳鄭顧之徒博覽則有之于文事之妙正隔

維古于辭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賊後皆指前公相襲昌黎數語古今定案蓋後人才力日薄势不能自作一語且古語相形杜撰者必覺可笑字字尋來歷實萬不及古人處若以後人指前相襲之見反議古人辭必己出之書為俚為俗豈不妄甚

金高陵揚興宗當宋南渡著龍南錄以見正統之所在見元裕之記與習鑿齒身居晉世而能以蜀為正統者同矣然金當日不以楊為罪亦厚矣哉

宋史載章惇用事嘗曰元祐初司馬光作相用蘇軾掌制誥所以能鼓動四方乃使林希典書命逞毒于元祐諸臣是故元許衡謂姚燧曰弓矢為物以待盜也使盜得之亦將待人吁可畏哉

宋史丁謂命宋綬草寇準責辭令用春秋無將漢法不道綬雖從謂旨然卒改易及謂貶綬即草詞曰無將之罪舊典甚明不道之誅常刑罔赦朝論快焉餘冬敍錄载龍川志亦敍此事而宋綬作宋庠又其辭作無將之罪深著于魯經不道之誅難逃于漢法五總志則以為楊文公志乃宋吳炯作其說尤在前矣

學與文一而二者也兼長者鮮矣少于左史韓歐之書者不能文為其已薄也多于左史韓歐之書者不能文謂其已滯也鄭夾漈譏太史不博王荊公笑歐九不學然終不掩其文之妙者用心于文者多也徒博徒學而其文反不妙者用心于文者少也夾漈是也徒博徒學可以勉而能文不可以彊而致

東坡嘗謂劉壯輿[道原子]曰三國志注中好事甚多道原欲脩不果君不可辭劉曰端明曷不為之坡曰某雖工于語言也不是當行家[详曲洧舊聞]可見考據與文章是一是二坡蓋有不暇耳

著書之道在于忠不忠則剽剝欺谩之弊作閱書之道在于恕不恕則刻覈鍛鍊之患生明人之書剽剝欺謾自所不免而顧炎武輩詆之或以一字斥一書或以一書斥一代鍛鍊酷毒亦甚矣凡書必有可取之處舍短從長可也

簡明書目謂明人首推楊升菴為博洽今按之信然且其持論允心術正其訛謬皆無心之失然亦鮮矣顧炎武閻若璩辈皆不及也閻氏四書釋地潛邱剳記竊升菴說而掩其名如百姓謂百官四海有二說之類不一而足至陳耀文等之攻楊尤蚍蜉撼大樹矣近李雨村刊函海叢書收升菴遺跡最多

楊用脩曰宋人多言而妬前倔彊而無本其說理也解經也論文也評詩也一而已矣按此語似乎太過實深中其弊非升菴之明識不能言也

五代史明宗謂其子從榮曰經有君臣父子之道然須碩儒端士乃可親之吾見先帝好作歌詩甚無謂也汝將家子文章非素習必不能工傳于人口徒取笑也吾老矣于經義雖不能曉然尚喜屢聞之其餘不足學也按明宗可謂知務矣不但帝王宜知此即士人亦宜知此經書随分讀之皆有益若詩文實有天焉不可彊也未能見工不如藏拙

又崔瑒不識文字而虛有儀表號為沒字碑

晉景建善射嘗教其子延廣曰射不入鐵不如不發是說也可通之于學

陸文安送宜黄何尉序最佳當推南宋文第一民甚宜其尉甚不宜其令吏甚宜其令甚不宜其尉是令尉之賢否不難知也尉以是不善于其令令以是不善于其尉是令尉之曲直不難知也此种高妙雖韓柳不多觀結云何君尚何憾雖然何君之心何君之學遽可如是已乎不然何君固無憾吾將有憾于何君矣曲雋有味不必理語重重疊牀架屋始堪勉人進德也

朱文公答韓尚書書熹狷介之性矯揉萬方而終不能回迂疏之學用力既深而自信愈篤自知決不能與時俯仰以就功名二十年來自甘退藏以求己志所願欲者脩身守道以終餘年因其暇日諷誦遺經參考舊聞以求圣賢立言本意之所在既以自樂閒亦筆之于書以與學者共之且以待後世之君子而已此外實無毫髮餘念也按此字字皆鄙心所欲出者讀之不禁手舞足蹈也

文公上宰相王淮書規畫荒政最善其一曰廣糴米斛以備支撥其二曰連行賞典以勸捐輸皆切中事情但後幅云明公不如早罷其官守熹謹當緘口結舌歸臥田閒養雞種黍以俟明公功業之成羞愧以死是亦明公始終之厚赐也嗚呼何其忿與文公自言氣質上有病多在忿懥此其一也予之忿懥受病尤深因以自警

潛邱剳記云為命一章即圣人教人作文之法詩可以興一章即聖人教人作詩之旨其論最妙然後人于作文草创脩飾潤色皆有而討論多闕作詩興觀羣怨草木鳥獸皆有而事父事君多缺人可不知所重哉

才與不才豈有常也世所用楩梓豫章也則楩梓豫章才而櫟不才矣世所用櫟也則櫟才而楩梓豫章不才矣歸震川為張餘峯櫟全軒記云爾真通論也顧天石彩焚琴子傳今天下將有變得如余者數辈委以兵農财赋諸大政猶可鎮定顧乃鬱鬱以青衿子困英雄俾兒曹口臭者登廊廟而食肉誠何為哉誠何為哉按此真古今一概傷心豈獨焚琴子哉

沈確士曰李將軍不侯而李蔡下中人侯從古已然且傳不傳不在名位葆真培根學人所重按数語可消人無限躁心壯人无限正氣

歸愚解文毅[縉]集序人之死生有不可以常情測者公在洪武時抗直敢言宜乎得禍而帝受言納諫极君臣相遇之隆在永樂時委婉孫言宜乎邀福而帝惑于譖言致不得終老牖下按解下詔狱錦衣帥紀綱毒刑斃之何如當日靖難兵入與周是脩同死豈非一烈丈夫哉

任真二字出晉書王導傳任真推分語予嘗謂君子惟任真故百為百成小人惟不任真故百為百敗然舉世不任真成俗有一任真者轉受其毒矣予性任真思此悚然然差有把握處卻在此

南史元帝性愛書籍令左右讀書直夜五人各伺一更恆致達曉常眠熟大鼾左右有睡讀失次序或偷卷度紙帝必驚覺更令追讀顏之推曰元帝倦劇愁愤輒以講自解亦古今之一癖矣

馬端臨貴與著文獻通考元王壽衍進表云前宰相碧梧先生廷鸞子再任衢州路柯山書院山長又云議論本諸經史而可據制度會之典禮而可行

文太師彥博題程伯淳墓碑为明道先生伊川受之而不辭然明道實仁宗年號也于臣子之心安乎此後世之必不可行者也

漢末有三李杜謂李固杜喬李雲杜眾李膺杜密也皆被害唐之李太白杜少陵亦以李杜稱然太白非郭汾陽必不免少陵亦幾為嚴武所殺李杜抑何不幸邪李商隱杜牧時亦稱李杜然而小矣

元好問謂趙氏秉文[字周臣]之文出于義理之學故長于辨析極所欲言而止不以繩墨自拘

喻樗宋人陳櫟元人

今以入相為大拜金劉京叔祁歸潛志卷十記張仲淹事有云不然大拜矣是金時已有此語

搉音覺引也較也莊子徐無鬼篇則可不謂有大揚搉者乎漢書敍傳揚搉古今左思蜀都賦請揚搉而陳之北史崔孝芬傳商搉古今是商搉即本揚搉為義謂商最比較也近人誤為商確然黄山谷與人論文書作文要商確精通或以為商確語所自出予谓此必傳刻之訛必云商搉精通猶言商較精通方成文理不然確精通三字連綴豈復成語哉清波雜志亦有通情商確語則亦誤耳

魯魚帝虎從古歎之如史記引繩披根訛用批根朱子語類曾辨之韓文目擩耳染訛用作目濡之類不可勝數

管子君不奪農時則一國之人皆有餘食矣不奪蠶要則一國之人皆有餘衣矣古今黈蠶要者亦謂切要之時也

後漢書劉元傳論夫為權首鮮或不及陳項且猶未興况庸庸者乎按權首猶左傳始禍之意傳曰無始禍莊子曰無為禍首前漢書曰無為權首將受其咎

後漢書鄭興傳帝嘗問興郊祀事曰吾欲以讖斷之何如興對曰臣不為讖帝怒曰興之不為讖非之邪興惶恐曰臣于書有所未學而无所非也帝意乃解是不為讖乃興事或誤為鄭眾眾乃興子也無此事鄭眾為大司農或謂注疏中所謂鄭司農乃眾非康成然康成傳載公車徵為大司農以病自乞還家是康成正可稱司農也經注屬康成多屬眾甚少疑所謂鄭司農仍指康成也

池北偶談家語禮運篇官有銜職有序注銜治也執轡篇古之銜天下者以六官總治焉故曰銜四馬者執六轡銜天下者正六官官銜之義本此

風聞二字始見趙佗報文帝書

爾雅不律謂之筆武王筆銘毫毛茂茂莊子宋元君畫圖眾史舐筆和墨可見筆自古有之且子張書紳非筆莫能為也韓毛穎傳謂蒙恬造筆何燕泉謂作秦筆良允

晉史山濤始布衣家貧謂妻韓曰忍飢寒我後當為三公不知卿堪公夫人否後人我做夫人便做得過只看你福命如何正翻用其語

曲洧舊聞劉道原日記萬言終身不忘壯舆亦能記五六千壯輿之子所記才三千晁以道戲壯輿曰更兩世當與我相似

葉石林問予兄惇濟曰自東坡名思無邪齋德有鄰堂世爭以三字名堂宇前此有否惇濟曰非獅子吼寺乎石林笑曰是也詳曲洧舊聞

羅泌路史宛丘有羲神實注實者對虛之名

後漢書郡國志注釋慧遠廬山記略有匡俗先生出殷周之際隱居此山時謂所上為仙人之廬而命焉豫章舊志匡俗字君平夏禹之苗裔也宋曾幾茶山集詩巖巖匡俗廬頂踵極高大

旧唐書武后問狄仁傑曰朕要一好漢任使有乎仁傑乃薦張柬之按此好漢二字所本新唐書为奇士通鑑易為佳士皆不如好漢朴老正不嫌其俚俗也古今黈谓當稱奇男子亦太做作蓋紀實之文與雕繪之辭自不同體所以三傳多方言也

史記载晁錯父稱錯為公如上初即位公為政及口語多怨公吾去公歸矣之類是父亦稱子為公也古今黈疑當時公亦而汝之通稱宋蔡京稱子攸為公豈京亦本此與要之不可為訓

蔡謨之幾死勸學非勸學悮之也饞為之驅也温飛卿之悔讀南華非南華誤之也矜為之累也

以張華之博物而豐城劍氣必辨于雷焕嵩高竹簡必問之束皙况下此者邪

曲洧舊聞唐以身言書判設科一時無不習書故遺跡雖非知名之人亦有可觀後來此科廢非性自好之者不習工者甚少勢使然也

顏氏家訓真草書迹微须留意江南諺云尺牘書疏千里面見然此藝不須過精夫巧者勞而智者憂常為人所役使韋仲將遺戒深有以也

秦程邈作隸即今楷書也八分又漢人為之在隸後今悮以八分為隸日知錄曾詳辨之

漢書陳平傳或讒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孟康曰飾冠以玉光好外也中非所有也按今截美如冠玉作譽人語殊失本旨

宣和書譜文章字畫時以古今澆之不爾則塵生其間下筆便同眾人

呂東莱曰於實字看義理於虛字審精神

天下山河秦得百二齊得十二顧亭林曰二猶倍也

世說周顗曰吾若萬里長江何能不千里一曲東方朔七諫以直鉤而釣兮又何魚之能得為人於斯二者權之可矣

賓退錄漢人稱太守為明府縣令為明庭唐人稱縣令為明府

後漢書陳蕃傳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杜少陵朝獻太清宮賦隸事穎脫清光大來

鐵圍山叢談六卷宋蔡絛撰絛為京之子其書大抵欲掩其父惡所稱叔父文正則卞也伯兄則攸也一門姦黨標榜可笑然其中亦有不滿其兄之意京攸本互相倾絛蓋黨父而畔兄者也一門水火可笑又孰甚焉凡徽宗邪侈亡國之事彼津津稱為盛德惟憾其伸道絀佛獲報而昧其亡國之本在不知為君崇邪醜正自底滅亡小人之闇於是非有錮之者耶然其中所稱司馬公東坡公則又若等所目為姦黨而立碑申禁以絀之者玆之稱何為者耶毋亦其良心未能盡死而然與而要亦其流竄之後述數公以誑後世若自附於正人者若前之陷害己不與焉者其亦何益之有哉然觀其载司馬倅太原誤築堡一事而伸父書法於蘇之上仍未嘗不含蜂蠆之毒於蟻慕之中小人終為小人而已矣於其書反而觀之以得姦宄之情即謂之供狀也可所載佚事未必盡確然恢詭亦頗悅目又未嘗不惜小人之有才而誤用以至斯極也

叢談一府尹曰夜來不能寐偶讀孟子一卷好甜張臺卿曰必非孟子此定唐書一座為哄

湛淵靜語二卷元白珽[廷玉]撰頗有考據摘錄於後:

文之繁簡係乎人代如春秋隕石于宋五公羊傳聞其磌然視之則石察之則五多經七字義猶未盡書曰爾惟風下民惟草論語衍為十六字孟子又多二也字至劉向載泄冶子書曰夫上之化下猶風靡草東風則草靡而西西風則草靡而東在風所由而草為之靡衍為三十一字 書曰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己若者亡劉向載楚莊王之言曰其君賢君也而又有師者王其君下君也而羣臣又莫君若者亡衍為二十五字 古者及漢人用字毛詩序刺不壹也經文其儀一兮孟子市價不贰趙注无貳價也周禮天官参謂卿三人伍謂大夫五人周禮注編懸之四八曰肆六六亡奇马援傳今作陸陸可見皆通用也 眉州蘇先生杲明允之祖好施破產飢寒以終後三蘇以文章名世 思陵翰墨志云衛夫人名鑠字茂漪晉汝陰太守李矩妻又羊欣筆陣圖云尚書郎李充母以己姓衛自稱李衛充必矩之子又絳州帖云李氏衛和南蓋冠夫姓於上也 魏書許氾曰陳元龍豪氣不除昔嘗見之無主客意自上大牀臥使客臥下牀劉元德曰君有國士名今天下大亂望君憂國忘家而君求田問舍言無可采何緣當與君語如小人欲臥百尺樓上臥君於地何但上下牀之間耶如此當云元德百尺樓今用作元龍誤

責備餘談二卷明方鹏[矯亭]撰其書責人無己痛斥蘇文忠尤為妄誕今摘其平允者以备参考 叔孫昭子當徧告與國請盟三家共扶公室求君反國鞠躬盡瘁繼之以死此正命也祈死而死非正命也盖踵范文子之故智而誤者也 微子抱祭器歸周非降之也果有何罪而以死自待耶逢伯欲尊其君為武王而厚誣微子為亡國之虜蔡氏釋書遂取其说不亦誤乎 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此管氏之說非六經之訓也李牧誤執之被殺後人以此責岳武穆不知岳果執此贼檜益得以藉口而族之矣 王生命張釋之結襪貧賤驕人戰國之習也釋之跪而結之專氣致柔黄老之術也 京房死於恭顯郭璞死於王敦謝石死於秦檜豈明於知人而暗於謀己耶

投機之會閒不容髮神宗感韓琦之疏面諭執政立罷新法安石遂稱疾不出陳升之等即欲奉詔趙抃獨曰新法皆安石所建不若俟其出罷之及安石再起持之益堅而宋社墟矣 王昭明不肯鍛鍊歐陽修之狱黄經臣不誣陳了翁之詞邵成章能死陷洪州之難宦官有此三人當時縉紳猶多愧之 陈无己卻衣凍死苦節不可貞者也 錢思公上廁手不釋卷宋祁公走廁必挾書以往可謂勤矣然污書實甚嘗見緇黄者流崇奉其書函之甚護衛之甚嚴何吾儒之弗逮也 張浚劾罷李綱浚闇於知人短於制敵輕師失律嫉賢惡能多可訾議或謂其類孔明不亦謬乎

方矯亭謂皋陶為士師不知皋陶為士乃刑官之長即周大司徒士師乃属官也豈非沿時文之訛不知考與

漢書張安世傳郎有醉小便殿上按小便二字使出後人手俗惡矣

漢書東方朔傳畢公高拾遺於後師古曰畢公高文王之子也為周太師按論語邢疏同

楊用脩曰劉錡善射水斛滿以箭射拔箭水注随以一矢窒之或言即剡注也

又曰呂温地理圖志序粉散百川黛凝羣山

又曰隋潘徽撰萬字文

又曰爾雅疏爾近也雅正也謂其近於正也此妄言也但近正猶未得其正矣所載皆六經之言有何不正而云近正乎詩彼爾維何維常之華三蒼解詁云爾華繁也猶言麗也爾雅猶麗則也漢書文章爾雅訓辭深厚爾雅與深厚为對豈近正之說乎

薛敬軒讀書錄謂無極非虛即是天载之無聲無臭按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正於太極上見蓋太極生兩儀天載特兩儀之一若無極則在太極前何得以天載當之總之無極之懸空索渺本支離之論腐儒之推衍无極者又支離之支離也瑄又謂本誠敬無欺之心至上下交孚而後能格心定國瑄坐視于忠肅之奇寃而不救格心定國何在理學家祇是說得好聽真靜言庸違者也

嚴羽滄浪詩話太白天才豪放語多卒然而成者謂之開門見山按今人論文語本此

庾信哀江南賦狐假虎威實用楚國策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以為畏狐事

沈歸愚幻雲閣記天下自有不幻者富貴幻矣能利濟民物則不幻文亂幻矣能脩明道德則不幻此身幻矣能實踐倫物則不幻且即以雲言膚寸而合雨澤天下瘁者起槁者潤不有其功而功必歸之記曰天降時雨山川出雲則雲非幻者也真實語未经人道歸愚又曰昔賢謂天與之資父母與之閒家與之温飽身與之无疾病而後可以專力讀書

譚友夏太公墓銘不求於人而自銘焉明乎其有子也不求乎備而務實焉明乎其有恥也嗚呼此先君之指也最質實有味

池北偶談康熙二十三年以周公裔孫奉祀生員東野沛然世襲五經博士沛然自云昔魯公伯禽季子魚賜東野田一成因以為氏其說本之東野志世表然所載世系名目恐亦未免附會

顧庶其[萬祺]三餘贅筆三叔周之畔臣實殷之忠臣也

學齋佔畢[史经祖]杜牧之阿房宮賦未雩何龍雩當作雲按前人有議龍字謬者觀此不禁洒然原非用左傳龍見而雩也

予嘗有詩云王莽為贼臣朱温為正統不知朱紫陽如何分輕重閱宋既庭[實颖]作黜梁紀年圖論不禁大快有云王莽不得為新安祿山不得為燕全忠豈得為梁乎其時移檄興復唐室者有晉岐蜀淮南四國或為唐之臣子或為唐之赐族則唐實未嘗亡也當以晉岐淮南之稱天祐者為主始於天祐四年至後唐莊宗同光元年而止亦春秋書公在乾侯之義也詳載池北偶談

孫樵云史家紀職官山川地理禮樂衣服宜直書一時制度不得取前代名品王漁洋曰此病在唐人已有之近日錢牧齋艾千子訾謷滄溟弇州本此

漁洋曰柳開論文曰古文非在詞澀言苦令人難讀在於古其理高其意然開河東集但覺苦澀何耶

倪闇公[燦]文選疏解序云蔡中郎以反舌為蝦蟆淮南子以蛩為蠛蠓高诱以乾鵲為蟋蟀文人謬誤自古已然是故无恙蟲也孟浪草也三戶亡秦三戶城也千里蓴羹千里湖也破鏡飛上天破鏡獸也寒砧木葉亦城也徐夫人男子也許負老嫗也八日青精制火于食也五日競渡制火于水也介子推屈原之說無稽也按三戶有三說有指城者不在楚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自謂楚雖三家之少必亡秦趙雲崧陔餘叢考曾辨之

呂览文王嗜昌歜[菖蒲葅]孔子聞而服之皮日休請立孟子为學科書仲尼愛文王嗜昌歜以取味後之人將愛仲尼者其嗜在乎孟子矣{鼃欠}之訛歜合諸書而如一今使必書{鼃欠}人轉不識而嗤之矣

後漢書馮異進光武麥飯兔肩

養和即靠背也陸放翁詩夭矯竹如意鱗皴松養和

虞世南稱李守素為倉曹人物志是倉曹指李官名拾遺記曹曾積石為倉藏書號書倉是曹倉指曹書倉也二字顛倒用皆有典而未可混

國語蒙穀獻雞次之典雞次山名在德安

說文依山前為牛馬欄曰阹揚雄長楊賦序以網为周阹

國語一純二精宋史樂志郊祀樂章帝饗於郊一精二純本國語而變其文

陝人以茜染數珠謂之茜珠歷久不變

西京雜記斬蛇劍開囊拔鞘風氣射人

錦繖夫人隋書譙國夫人傳高涼洗氏女高涼大夫馮寶妻楊升菴曰夫人戰則錦繖寶幰至老未嘗败年八十終智勇福三者俱全古今女將第一人也

史注凡言除者除故官就新官按詩云何福不除恐即借除為授之意又唐宋以某官知某州某縣事是另有一官兼知此官事也若今之知府知州知縣則專為一官而書銜者每亦云知某府事某州事某縣事亦誤書除字之類也

朱子曰禮云僕人師扶左射人師扶右僕射之名蓋起于此楊用脩曰射當音赦不當音夜

實錄猶行述行狀之名不必定屬之朝廷也李翱嘗自為其皇祖考州司法參軍楚金實錄求韓文公銘其墓則實錄上下可通用矣然近日既屬朝廷所用則宜谨避只從行述行狀為安如朕字三代以前通用秦以後則不可矣

臧為奴獲為婢

蘇明允號老泉之訛以王伯厚之博洽猶誤稱之茶餘客話東坡得鐘山泉公書寄詩云寶公骨冷喚不聞卻有老泉來喚人果明允號老泉東坡敢作爾語乎惜不令焦文端見之也然此公知明允之不號老泉不知老泉實東坡號也余家藏東坡書歸去來辭墨蹟真本印文為東坡居士老泉山人其確據也艮齋雜说亦云東坡家有老泉故號老泉山人見之印章今以稱明允誤茶餘客話實竊之閻百詩潛邱剳記剳記亦載印章之說

或謂考亭非朱子所居然宋道學名臣言行錄晦翁晚居考亭作精舍曰滄洲號滄洲病叟又李梅亭代上楊提刑書十年身事於考亭未聞大道則以考亭稱朱子當時已然矣

楊升菴曰戰國策秦惠王時有寒泉子注云秦處士之号史記索隱甘茂號樗里子又范蠡稱鸱夷子此後人別號之所昉乎又曰宋人多云周有八士姓名叶四韻随音驮騧音窩

廬山石鏡晨光初曜則延曜入室毫細必察出太平寰宇記延曜二字近人引用本此

刘臻熟讀漢書人稱漢圣

凡引古有二例有必注出處者有不必注出處者必注出處如古人引詩云書云之類是也不必注出處如夫子言射不主皮言為山九仞言草上之風之類是也本此例而通之大抵涉于考據者必注出處專言義理者詳敍書名雜于運用成言之內便于文體有礙此必待他人注者也凡古文皆然余之為警書也有人疑未盡注出處也書此答之

升菴外集宋時僧徒陋劣作語錄宋儒亦用之

李穆堂曰語錄本出佛家後道學家無知之門人記其師語亦曰語錄不知其拨儒而入釋也兩橛字亦係釋氏俚語儒者襲用可笑按予所刊經學質疑錄亦屢用兩橛字因李說追改猶未盡也

陸深燕閒錄民間用宋金元錢謂之好錢好餞不行惟行新錢謂之倒好俗語倒好本此

予嘗用世紛二字人以為杜撰予一時難指其出典閱洪邁御書閣記略于世紛萬殊泊无一嗜是宋人已用之矣

多填經語是抄書非文也然經語又不可少祇在典耍上引證一兩句如地之有山焉漫衍俚語是語錄非文也然俚語又不可少祇在筋脈上透露一兩句如肉之有骨焉

以人情詁經而經愈顯矣以比喻說理而理彌鮮矣故曰朽腐化於神奇

吳可曰新燒{火夫}火謂之煴火兒蘇武傳燒湯謂之燂湯見內則竈中燒火謂之煬竈見戰國策曉天赤如霞者謂之陰淪見爾雅紀曉嵐曰爾雅無此文王逸楚辭注引陵陽子明經曰淪陰者日沒以後赤黄氣也又廣雅引之作渝陰吳蓋誤廣雅為爾雅又舛亂其文耳

後漢書中山王焉傳今五國各官騎百人稱娖註稱娖守捉也軍校名袁子才詩集屡用稱娖作行路狀似與本義迥別

魏志管辂傳到鼓一中註中半也

丁鴻漢人白虎觀與諸儒集論

宋史篾叟醬翁皆蜀隱君子

漢書藝文志太史以六體試學童注六體古文奇字篆書隸書繆篆蟲書師古曰繆篆謂其屈曲繚繞所以摹印章也

七脩類藁圖書古皆銅鑄王冕以花乳石易之

後漢書宦者蔡倫字敬仲造意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為紙故稱蔡侯紙

癸辛雜志道學之名起于元祐盛于淳熙凡治财赋者目為聚斂開閫打邊者目為粗才論書作文者目為玩物喪志留心政治者目為俗吏其所讀者四書近思錄通書太極圖東西銘語錄之類

詩疏自二十至二十九皆為盛年

董賢傳柱檻衣綈錦

说文巳已也四月陽氣已出陰氣已藏吳才老韻譜辰巳之巳如已矣之已顧亭林曰季春之月辰為建巳為除故用三月上巳祓除不祥古人謂病愈為已亦此意仇滄注曰據此則辰巳之巳不當音士當音以

前漢陸贾傳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于此註屈彊不柔服也宋史秦檜謂趙鼎此老崛彊猶昔實本于此蓋屈崛通用也又前漢書周昌傳贊周昌木彊人也彊字書皆音彊去聲韻書載二十四養作上声無作平聲用者

平書卷八

文藝篇下

文以法備氣至為主氣至而法不備客氣也法備而氣不至死法也

昌黎謂醕也而後肆焉文之道盡之矣理醇而筆肆理者文之主也無主則亂氣者文之輔也無輔則顛意者文之帥也無帥則潰辭者文之卒也無卒則衰格者文之陣也無陣則困筆者文之兵也無兵則鈍法者文之律也無律則敗度者文之禮也無禮則凶機者文之變化也無變化則窮趣者文之鼓吹也無鼓吹則悶書者文之蓄積也無蓄積則亡

文章妙處全在以無厚入有間

文有二妙曰奇曰抝抝而諧抝之善者也奇而穩奇之真者也不諧不穩不值一哂

于平取奇于常取抝

文章須于平實之中寓奥峭之致平實者理也奥峭者筆也不平不實理不足不奥不峭筆不足

十三經之文平實奥峭兼者也自莊列諸子至北宋大家奥峭有餘平實不足南宋以降平實有餘奥峭不足此古今一大關限

十三經語盡神奇惟論語于極平淡中透出神奇故能籠罩一切莊子謂萬物一也臭腐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惟文亦然讀古人書臭腐也成本家文神奇也食古不化終于臭腐雖多奚為

文章理法易才情難運才情于理法尤難理法可以人為才情必由天賦肆才情而兼理法則天人兩優而文事乃造其極古今數人而已一人數篇而已

古今有三語至人至語快人快語妙人妙語諸經多至語諸史多快語諸子集多妙語

古人為文有特造之句有因習之句二者未可偏廢特造中須有因習根柢係焉孔子所謂述而不作也因習中須有特造穎悟存焉孔子所謂溫故知新也

文有二妙一曰披卻導竅尋虛逐微一曰指事類情堅光切響

詩文必有一段精氣盤結不可磨滅之處方能成家垂久

文貴周密在理不在辭前人之文妙在不周密而周密反餘于意言之外後人之文患在太周密而周密反歉于意言之中史記漢書優劣已然後世史書愈趨愈下職此故耳

人有中行狂狷鄉原鄙夫數等文亦如之

经史子集譬之穀也講學考據諸書譬之舂穀為米也古今詩文譬之蒸米作飯也詩文之聲音采色譬之酒醴肴馔也

夏雲所以多奇峯者乘陽氣盛也氣盛則變化嵯峨千彙萬狀隨勢湧出而不可方物惟文亦然

初學为文有二要曰法曰筆法猶陣也必以練而熟筆猶兵也必以鍊而精迨乎既熟且精兵可忘陣陣可忘兵左旋右抽無不中的故曰文成法立意到筆随

意到筆隨意盡而止文成法立法與俱融

過求簡捷則說未備而理不員廣事徵尋則語多歧而義反晦

亂頭粗服之中自覺風光細腻亦祇山林佳趣天册寶典何嘗不惻恻動人若脩飾而無骨兒女子態耳

有所應有無所應無者上也補其所無尽其所有者次也有其所無無其所有者下而已矣貌離而神即者上也貌即而神即者次也貌即而神離者下而已矣

文章須有介氣不可有驕氣須有和氣不可有丐氣吾所見介非介也驕焉而已矣吾所見和非和也丐焉而已矣

起如天外轉如山外收如弦外情在性中趣在理中味在書中

用經避腐用史避粗用子避蒙用集避野

理以无枝葉為上文以有波瀾為上枝葉非波瀾也理外之卮言耳波瀾非枝葉也文中之興會耳或欲斬除枝葉並波瀾而埽之是自困于潢池語人曰此江海之觀也誰其信之試取六經讀之波瀾何似无枝葉又何似

晉以前雖有九流文家約四而已曰古文曰詩賦曰注疏曰說部晉以後至今則有若四書文有若律詩律賦有若四六有若填詞有若語錄有若外卷有若佛經道藏學日雜而文日卑豈一端之故哉

楊用脩曰唐明皇詔謂進士以聲韻為學多昧古今明經以佔誦為功罕窮旨趣道盡唐人取士之病進士如許渾謂宋祖劉裕有三千歌舞至于張打油胡釘鉸極矣明經有謂堯舜為一人班固與班孟堅为兩人者按此則廢學之過不得獨歸咎于四書文矣夫以詩賦策論既如彼四書文復如此何也皆功利之心害之也一屬科舉則惟利是趨不能究心于學而鹵莽滅裂之害無窮又天之生才豪傑少而凡民多所以固陋之習輾轉相仍也

楊用脩曰漢書律曆志引書曰先其秝命師古曰逸書也秝古算字俗士改作先算其命可笑甚矣古字不可輕改他如斠若畫一通鑑改作較不知斠勘斗斛也較車耳也其義殊遠陳平雖美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冠玉下去一耳字便失其指

穀梁傳公子友謂莒拏曰吾二人不相說士卒何罪屏左右而相搏公子友處下左右曰孟勞孟勞者魯之寶刀也公子友以殺之戰國策敍荆軻刺秦王左右曰王負劍及史記項王願與王挑戰語同一機柚

順樂三逆樂三負彊壯軀幹天下事遇知心人談愜意語讀古今籍獲快暢文此之謂順常小疾病生謹慎念逢不曉事動自反情看翻板書悟訛別字此之謂逆吾于順之樂得一作文颇快耳于逆之樂蓋得予視楊用脩顧亭林閻百詩毛西河朱竹垞五先生之淵博望洋而歎然以言乎學有心得真知是非而以至平至允出之則未遑多讓

天下無無用之物天下無無用之書

李太白謂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瀉入胸懷間可以喻文心之奇杜子美謂將軍下筆開生面一洗萬古凡馬空可以喻文品之真蘇子瞻謂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可以喻文氣之雄

讀書與作文須用破用逆坼得開方合得攏所謂于破獲全翻得透方發得清所謂以逆取順

絜淨精微乃文中至高之境然實不可孤據屬辭比事疏通知遠廣博易良温柔敦厚之體全而文始備

孤削已甚者必不與福為鄰刻劃太過者每至與德相戾

天倫之順宫室之安农服之適飲膳之宜玩好之雅加以讀書之樂行文之快必立心行善方堪消此清福

曹子桓言在乎文章彌患凡舊若無新變不能代雄誠格論也

金劉氏祁歸潛志文章各有體不可相犯故古文不宜蹈襲前人成語當以奇異自彊四六宜用前人成語復不宜生涩求異

或曰何以四六文不如散體曰天工人巧之別也試觀雲霞變態山川之詭势樹木之瓌形無一齊者而歸于不可方物此散體之模範也天工也若四六之體非所擬矣人巧焉得而比之然有雲構之自然不可無棟宇之庇蔭四六應世之文何可廢乎

楊用脩曰宋大中祥符閒注輦國入貢表辭偶麗當時天書尚可人為况外夷之表乎按此知凡外國文字多屬中國假託被用脩慧眼勘破

曲洧舊聞為帥守踵父祖嘗所居衣冠以為榮事欧陽棐[叔弼]知蔡州父文忠公之舊治也謝宰執啟曰惟近輔之名邦實先人之舊治高城不改自疑華表之歸老吏幾希尚守朱門之舊追懷今昔倍劇悲欣翟公巽守會稽父思之舊治也謝表曰朱邑世嗣猶有奉嘗之舊恬侯家法自憐孝謹之衰皆謂是也

元豐間四明唱和詩序慚非白雪之詞輒效青脣之唱趙元考謂青脣指婦人也見小說章惇被謫錢勰草詞云硁硁無大臣之體鞅鞅非少主之臣章甚銜之紹聖初召拜首台曾布子宣草麻有赤舄几几對南山巖巖士夫戲語云今則几几巖巖昔何硜硜鞅鞅錢眨知池州東坡有云横費之財猶可以力補既死之民不可以復生真保國者藥石之論也孔平仲為陝西提刑謝表云呂刑三千人命所繫秦關百二地望匪輕晁無咎稱為光前絕後韓師樸内徙謝表云轉徙風波獨在于近地歸還里閈最早于他人上讀此曰我固憐忠彦忠彥亦自知我也無盡居士召還謝表云三年去國門前之雀可羅一日還朝屋上之烏亦好當時傳誦亦不免為有識所窺也

宋賢事彙孫宣公奭致仕語客有曰樂以忘憂自得古人之志歌而鼓缶不興大耋之嗟公始終全德近世少比又詔起范宣忠公鎮公辭曰六十三而求去蓋已引年七十九而復來豈云中禮

池北偶談名非霸越乘舟難效于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稱于張祿此鄭準復姓表也見釣磯立談范文正全襲其語又蜀檮杌范禹偁冒姓張復姓啟昔年上策偶標張祿之名今日故園復作范睢之裔在文正之前引用尤切

耆舊續聞曾元豐代時相撰秋宴樂語頌聖德一聯云惟天為大蕩蕩乎無能名焉如日之升皜皜乎不可尚已坐客皆擊賞又云東坡十歲時擬歐公謝對衣金带馬表有曰匪伊垂之带有餘非敢後也馬不進老蘇笑曰此子他日當自用後召入院謝表各益以枯羸之質斂退之心二句

又曰洪容齋草親征詔曰惟天惟祖宗方共扶于基緒有民有社稷敢自伕于宴安又云歲星臨于吳分定成淝水之勳鬬士倍于晉師可決韓原之戰又檄書云為劉氏左祖飽聞思漢之忠徯湯后東征必慰飯商之望汪浮溪王綯復官制曰聖人之心如權衡之公法無私者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皆見之靖康二年皇太后手詔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

楊升菴曰宋人書啟自敍云性本棗昬質惟木訥范蔚宗香序棗膏昬蒙語本此

又曰宋贈鄂王岳飛谥忠武文李將軍口不出辭聞者流涕藺相如身雖已死凛然猶生云云今猶沿稱武穆蓋前谥也宜以忠武為正

近日學者于董江都王文中之書未嘗開卷即韓昌黎之文亦如隔膜惟勦襲宋儒刻覈之論随聲詆斥至于陸文安之學亦未夢見或謂其遺問學則曰遺問學也或謂其宗頓悟則曰宗頓悟也其實陸子之書具在何嘗有此二端一犬吠影百犬吠聲并為一談牢不可破此種策略只好當囈語聽耳乙未六月十三日為兒輩點定李禮理學策書此

徐文長渭為胡宗憲上嚴嵩啟有云知我比于生我益徵古語之非虛感恩思以報恩其柰昊天之岡極人品掃地矣

明流賊檄文云君非甚晴孤立而煬蔽恆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獄囚累累士無報禮之心征斂重重民有偕亡之恨三岡志略载為周鍾降贼筆沈確士曾辨之或傳黎志陞筆為賊草檄罪無可逭然其言未嘗非當日切弊也吁亦可慨矣

成周盛時卿大夫三年大比考其德行道藝興其賢者能者以禮賓乃獻賢能之書于王後世鄉舉之名蓋出于此然所謂考乃就平日言之豈就一日之長短任一夫之去取也哉又況取者不必長而去者不必短也

王制升之司徒曰選士司徒論選士之秀者而升之學曰俊士今之貢生似之升于司徒者不征于鄉升于學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今之舉人似之大樂正論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諸司馬曰進士今仍其名然名同而實則否矣

唐楊綰疏古之選士必取行實自隋煬帝始置進士科猶试策而已至高宗時進士加雜文明經加帖括從此成俗公卿以此待士長老以此訓子其明經則誦帖括以僥倖又令舉人投牒自應如此欲其返淳樸崇廉讓何可得也請置孝廉科令縣令取仁著鄉間學知經術者薦之按後世科舉之法已不可盡废鄉舉里選已不可專行如綰之議令州縣兼舉行實仍嚴濫舉之罰厚得舉之賞或亦得人之一法也

曲洧舊聞[朱弁少章]科舉自罷詩赋以後士趨時好專以三經義為捷徑非徒不觀史而于所習經外他經及諸子無復有讀之者故于古今人物及治亂興衰之迹亦漫不省元祐初有舉人程文云古有董仲舒不知何代人與定陵時省試举子于簾前請云堯舜是一事是兩事同可笑也按宋時已如此自明以四書文取士不通今古者更如恆河沙矣

莊子謂自大视細者不明自細視大者不盡此古今文古律詩所以難兼美也

事兼束縛與馳驟依樣葫蘆豈薄技譬如拈題作時文一縷脈縈微妙旨多少詩古文辭家掉頭弗屑挂牙齒一朝執筆就繩墨泛駕跅弛不成理乃知傳神阿堵中慘澹匠心幾生死趙雲崧贈寫照沈錦詩云爾古今文界畫譬諸雜畫與寫真最確

古文之道博而其弊也雜四書文之道精而其弊也空救空惟字字尋來歷則必周覽羣書語語求包羅則必窮究事变而以精運博亦古文之支流也有明諸大家及本朝熊劉李方之徒庶幾焉亦無憾于为四書文矣至昧者為之既不能精而適得乎空或曰彼滿紙經語何空也嗚呼此其所以不精而空也蓋于本文之語脈神理如墜雲霧而所填之經又從稗販而來雜凑臃腫正如病傷寒人陽明滿腔燥糞非大攻大下其疾不瘳攻下之後祇一尪羸皮殼謂非空極也哉又三代以後事蹟既以口氣限之適便庸鄙束書不觀即觀之而心源否塞初不知聖經語言包羅萬古皆有此等事實在內持之無故言之無物更空疏之尤者也時文令人廢學豈苛論哉然謂學四書文必無扶危定變之才則不可明朝于忠肅王文成張文忠非皆學四書文者耶使竟其用何讓古人大抵以言取人實無良法舒元輿論贡生書睹今之甲賦律詩皆是偷坼經語侮聖人之言乃知非聖人之徒也]蘇子瞻[議學校貢舉剳子自文章而言之則策論為有用詩赋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赋策論均為無益矣雖知其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又曰近世士人纂類經史綴辑時務謂之策括待問条目搜抉略盡臨時剽竊竄易首尾以眩有司有司莫能辨也且其為文也無規矩準繩故學之易成无聲病對偶故考之難精又曰人才有定分施之有政能否自彰今進士日夜治經傳子史貫穿馳騖可謂博矣至于臨政曷嘗用其一二顧視舊學以為虛器]論之詳矣即王介甫所謂困天下于無補之學者由今视之亦非僅此一體也至四書文大家亦有不撿之處如曲肱而枕讀作上聲皋陶為士誤作士師之類[明人于典制一體實疏然無損其他美]閻百詩拈定發议大毀諸家然使其與諸家角藝得毋臏胸絕脰也哉且士師之誤始于唐人宋蔡沈闌入書傳又不得獨歸罪于四書文也四書文與古文氣脈相聯大家必以古文局段行之其實古文難而易四書文易而難古文非根柢深厚筆力堅彊不能道其隻字故難可以我行我法則易也四書文雖村學究可敷衍成篇故易而非于聖學實有所得高才博辨總無是處则難也要知四書文可廢古文必不可廢則不易之論也

乾隆九年大學士鄂爾泰等謹奏共議舒赫德敬籌取士之方一摺據稱今之時文空言不適實用云云謹按取士之法三代以上出于學漢以後出于科舉科舉之法每代不同而自明至今則皆出于時藝三代尚矣漢法近古終不能復古自漢以後累代變法不一而及其既也莫不有弊九品中正之弊毁譽出于一人之口至于賢愚不辨閥閱相高劉毅所云下品無高門上品無寒士者是也科舉之弊詩賦則祇尚浮華而全無實用明經則專事記誦而文義不通唐趙匡舉所謂習非所用用非所習當官少稱職吏者是也時藝之弊則今舒赫德所奏是也夫時藝取士自明至今殆四百年久知其弊而守之不變者非不欲變誠以變之而未有良法以善其後且就此而責其實亦未嘗不適于實用而未可槩訾也夫時藝所論皆孔孟之真傳精微之奥旨未有不深明書理而得稱為佳文者今徒見世之腐爛鈔襲以為無用不知諸大家皆冥搜幽討殚智畢精殆于聖賢之義理心領神會融液貫通然後參之經史子集以發其光華範之規矩準繩以密其法律而後乃稱為文雖曰小技而文武幹濟英偉特達之才未嘗不出其中至于姦邪之人迂懦之士本于性成雖不工文亦不能免未可以為時藝咎若今之鈔襲腐爛乃事久生弊不思力挽末流之失而轉咎作法之涼不已過乎必變今之治行古之制則將治宮室養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師獄訟聽于是軍旅謀于是又將簡不率教者屏之遠方終身不齒其毋乃徒為紛擾而不可行又况人心不古上以實求下以名應興孝則必有割股廬墓以邀名者矣興廉則必有惡衣菲食敝車羸馬以飾節者矣相率為偽其弊尤繁近日所舉孝廉方正曾庸人之不若又何益乎若乃無大更改仍不過求之語言文字之間則論策今所見行詩賦亦未嘗廢至于口問經義背誦疏文如古所謂帖括者又僅可資記誦而于文義多致面牆其餘若三傳科史科名法書學算學崇文宏文生等或駁雜放紛或偏長曲技尤不足以崇聖學而勵真才矣則莫若懲循名之失求責實之效由今之道振作補救之為得也然此亦特就文學而言耳至于人之賢愚能否有非文字所能決定者立法取士不過如是而治亂盛衰初不由此无俟更張定制為也

沈碻士曰八股興而古學廢有問以經史而瞠目不識何語者然其人往往取科第去而枕經葄史之人湮鬱以終雖然一躭浮華一探閫奥古人有云各從所好士之輕一時志千古者尚堅其志哉或譏時文家拘守宋儒者如入桃花源不復知有漢無論魏晉可謂雅謔

天下之物至俗者莫如錢而至利莫如錢古今之文至俗者莫如時文而至利者莫如時文此為乾坤二圈昏濁者溺入錢圈即清明者亦難出時文圈也其實二圈實一圈殆如太極生兩儀乎

言之可共守而樂傳者必其簡易者也如科舉所行之易朱子本義書蔡沈集傳詩朱集傳禮陳澔集说其倍謬可笑者甚多然眾守之而不廢者為其簡也漢注唐疏精詳不啻十倍而人不觀為其煩也即四書朱注之盛行亦簡之故也簡有得有失

本朝御纂各經詳明完美而不責人以必從所以寬待中材也有志之士本注疏之精詳者發為文章售者不勝枚举何嘗以異于朱注而遭屏哉

方望溪以明人多死節者歸于讀朱子集註之功當日有菜傭湯之瓊及乞丐死節者豈讀集註者耶李巖牛金星以舉人從贼生員之開城迎降者比比而有非讀集註者耶偏袒者議論之愚而可笑甚矣哉

池北偶談予嘗見一布衣有詩名者其詩多格格不達以問汪鈍翁汪云此坐未嘗解為時文耳故理路終不分明王恽玉堂嘉話鹿菴先生曰作文字當從科舉中來不然汗漫披猖是出入不由戶也按袁簡齋說亦如此高明者不可不知

歐陽公與樂秀才書時文雖浮巧然其為功亦不易也僕天資不好而彊為之故比時人之為者尤不工然已足以取祿仕而竊名譽者順時故也觀此無怪今之專讀考墨卷者矣

古文之氣宜粗而剛時文則當排粗入細鍊剛為柔故時文興而古文廢

薄經學者妄尊時文者愚

經學可以該科舉科舉必不可以盡經學

經史子集猶五穀時文猶米瀋也日從事于時文而忘經史子集者猶以瀋易穀也

讀書原為明義理化氣質達時務而設詩文其末耳然就文藝正可為讀書之法如學古文則就古文以貫羣書學詩賦即就詩賦以貫羣書即四書文亦無不可貫也然必以明義理化氣質達時務為主文藝特其所假之途徑耳此為本末一貫之學專為學時文應舉讀書此猶飯從脊梁上過

四書文體高明者多攻之如閻百詩毛西河朱竹垞其最著也然細思之且夫嘗思古文亦不為禁若曰本之尚書以句法論整句仍四六之體散句仍古文之體總之論學與不學讀書與不讀書有心得與無心得體非其疵也

譏文家者曰獺祭曰挦扯曰偷拆经語曰集中作賊曰緝綴小文曰稗販得來然皆不可少也特必有本以貫之耳其本亦曰明理而已矣理明則辭達而意以主之筆以運之機以宣之調以諧之則所謂獺祭挦扯偷拆稗販之類皆如金銀銅鐵融于洪鑪鑄鼎象物而出之不見其為金銀銅鐵只見其為完渾精瑩之一鼎然則理也者文之鼎也由偷拆經語而精之即昌黎約六經之旨而成文也由集中作贼而精之即昌黎纂言必提其要紀事必鉤其元也願世之為文者毋為古人大言所欺而不得其方也若夫專以獺祭為事而不求明理則終于餖飣之俗學而已矣雖多奚以為讀書作文以领悟為上無所領悟雖十年八年歸于無益有所领悟雖一刻兩刻可以有功

閻百詩謂從古文章之體無代他人語言者始于元之套曲四書文體似之袁子才亦謂時文如優伶扮戲讒如伯寮惡如陽虎亦將代其語言以予論之尚書王若曰即代人言語也毛詩我以為君我以為兄之類亦代人之言語也由此推之歷代之制詰及史官紀錄皆代人言體古詩如焦仲卿一篇代為詩人言語何謂始于套曲至代伯寮之類左史記小人之言備極纖悉亦鑄鼎象姦之意時文之可議在空疏與庸濫不在代言也

時文之益有十藉此通四書以明義理一也讀經以求根柢二也讀史以悉情變三也讀諸子以長筆力四也學古文以立間架五也考諸儒論說之得失六也可以熟天理人情七也可以反己自脩八也为時所用先資拜獻致君澤民九也光祖宗蔭子孫十也時文之害亦有十腹無書卷游談无根不知古今空疏蒙昧一也讀書不暇詳考源委信手填寫文義不通二也漸染庸腔俗調闌入詩古文面目皆庸如油入麫不可祓濯三也拘于宋儒一偏之说使聖賢精義埋沒沈淵四也明知宋儒之弊誘于利祿彊為偏袒尤壞心術五也經書本賴七十二子而成堕宋儒惡習極口詆斥諸賢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莫此為甚六也自明至今数百年陳言勦襲架屋疊牀已成敗腐七也專作語言文字看待忘卻身心為何物靜言庸違莫此為甚八也一入高頭講章腐爛考墨窠臼不知人情世務為何竟成廢物九也以仁義道德之说為徇私利己之謀僥倖得仕誤盡蒼生十也

壬辰孟冬望迄仲冬朔冒冷排纂成此與所箸經學質疑錄讀易類紀及警書相為表裏未必非學術之權衡也重甫跋

予遊四方此册不離左右稱心者輒書之甲午自吳瀹齋學使幕中歸里重編一過博洽不及前人雜考諸編平允敢自信焉或曰子之理解多得于朱文公文學多得于韓蘇諸公皆不諱其短何也曰此其所以為平也詩不云乎園有樹檀其下維蘀記不云乎好而知其惡榆邨又識

先父著述三十二種皆生平精力所聚其尤注意者則在易象通義質疑錄讀書比事警書讀史賸言文鈔詩鈔詩話詩家隅見楚詩心賞集至平書八卷亦朝夕不離左右者嘗以論事平允自信非尤注意者乎道光己酉洪水為災亘古未有居室漂荡幾盡書籍竭力救出不知幾費經營易象通義及詩文鈔等書予館各處常攜手邊平書及詩話等編存二弟本徵處咸豐甲寅粤匪肆虐楚省蔓延幾遍窮鄉僻壤無處不擾二弟僑居坰冢地近皂市财富之區贼匪聚集尤眾肆擾殆無虛日烽火烦警避賊時攜書藏趙家場之趙氏祖祠事平後二弟往取則有趙永吉訓蒙祠中他書失者尚少平書則前四卷僅存後四卷烏有矣託趙代覓值其酣醉後大相齟齬後託友人代覓音信杳然乙卯春賊復擾楚奔走不遑無暇及書已丙辰歲予館李采珊學博書齋知平書殘缺如骨鲠在喉非不託人代求卒不可得中秋後與一弟本支挾平書前册奔往趙祠擬託人窮覓廣懸招帖許其厚謝以冀必得然事已三年得不得未可知也及到趙祠則永吉仍館其中一見如故禮貌之隆情意之洽與前之醉時先後判若兩人及談至平書則已代為覓得矣予喜出意表不啻天外得來璧返趙廷珠還合浦豈有加諸以己酉奇水所漂沒不知幾千萬倍于此者以数年粤匪所焚燬不知幾億万倍于此者以茲殘帙历劫無恙且以失去三年復還原主古云典守者子孫呵護者鬼神謂非鬼神呵護吾不信矣職司典守者其可稍懈乎前四卷予三伏時課徒之暇揮汗疾書不論字之工拙業已鈔成副本茲擬將下四卷鈔全適有大梁之遊飢驅奔走不能自如爰囑二弟三弟各鈔一卷從子業乾詩學颇有可觀深服平書議論之允因倩其代鈔一卷以期速竣合成全帙與原本分置二處以待將來校刊雖不知此願得償與否聊存兩帙或不至均失記此更俾子孫知所保守云咸豐六年歲次丙辰八月二十五日本祖謹識于李氏書屋